4月11日一大早，朱之文喝了三碗稀饭。能喝稀饭，算得上好日子。
2011年，在北京录《星光大道》的时候，他睡不惯酒店的床、吃不惯大鱼大肉，虽然这档节目让他成了红遍全国的“大衣哥”。
成名9年，当初那个穿件破旧的军绿色大衣，穷困潦倒的建筑工人朱之文，生活彻底改变了。
△4月11日，山东省菏泽市单县朱楼村，家门一开，朱之文在院子里被前来看他的人围住。（图片拍摄于2019年4月11日～15日）
家中
每天，全国各地的粉丝涌入山东省菏泽市朱楼村，要看看大衣哥长什么模样。近些年，短视频平台兴起，邻居们发现，靠拍朱之文的视频发在网上，一个月能挣到过去一年种田的钱。智能手机代替了锄头，朱楼村的村民们离开田地，聚集到了朱之文的院子里。
△直播人群跟着朱之文走到后院，朱之文跟他们聊牡丹，但是人们的注意力并不在花上。
△朱之文在自家院子朝着一排手机摄像头僵笑。手机画面里，朱之文被“磨”了皮，“涂”上了口红。
△前来拍摄朱之文的人翻过围栏，将朱之文院子里的油菜花踩折了。
人们的镜头跟着朱之文走，他去院子里浇水了、喂鸡了、坐在板凳上洗手了，最夸张的一次，朱之文去上厕所，发现有人跟着要进厕所大门。
△人群拿着手机冲进朱之文家的客厅。
△ 冲进客厅的人与朱之文合影。
像上班一样，朱之文的工作是配合着合影。只要院门一开，总会有十多个手机对着他。时间长了，他学会了多招手、少说话，多唱歌、少说话，多微笑、少说话，总之，最大的原则是少说话，“他都在那直播呢，你一句话说错了，那就收不回来了”。
△人群聚集等待朱之文家开门。
△朱之文在院子里跟粉丝轮流合影。
围观的粉丝中，还有不少是来拜师学艺，求朱之文指点的。
△ 人群中又挤进来一个40多岁的男人，手里拿一摞A4纸，厚得像一本高考练习册。他站到朱之文身边，说自己写歌写了十几年，“单就文学性，和《水浒传》有的一比”。
△在朱之文的院子内，村民的孩子们对他并不感兴趣，在一旁百无聊赖。
△天色已暗，围住朱之文直播的人群依然没有散去。
2018年，为了拍视频，甚至有人从大门翻进来。为了防止人进来，朱之文先是装高了围墙，又种上了仙人掌，还是拦不住。有一次朱之文出去演出，半夜，有人跳到院子里，宣称要给网友们直播朱之文一家是怎么睡觉的。
△朱之文家围墙上的仙人掌。
△后来，朱之文给家里新装了大门，村民们生气了，视频拍不了，在门口骂朱之文架子大。大年初一，有人骑在大门上喊着：“朱之文，发红包！”见没人开门，他们直接把新贴的对联撕了。春节过后，朱之文在门上装了39根10厘米长的铁钉，并请邻居帮忙写上字：私人住宅，严禁闯入。攀爬危险，后果自负。
△有个女子说自己从几百公里外赶来，就为了给朱之文送三包粉条，粉条从外面扔进院子，砸坏了朱之文家的彩灯。
粉丝、邻居和几位经纪人定点到家门口等着，周而复始。妻子李玉华也烦了，“别的明星，人家合个影也都走了，就我们家这院儿里坐一圈人。”
演出
近年来，数不清的亲戚朋友冒了出来，有五十多个声称自己是朱之文的经纪人，除此以外，他的表侄、表大爷，“认识、不认识的都出来了”。
经纪人们负责对外为朱之文谈好演出，朱之文说，打心里，他不愿意接那些演出，可对方打电话过来，哭着说，“我求求你了！你不来，我饭碗就丢了！”朱之文心软，答应了。这些年，经纪人多了，全国各地的演出都找上门来，酒店开业、县城文化节、公司办年会……每个他都推不了。
△ 现在，朱之文一场演出对外报价10万元，但这次延安商演还是选择高铁二等座。在高铁二等座车厢，乘客们发现了朱之文，“哎呦喂，大明星也坐二等座啊”。
△朱之文随身背的包，已经用了9年。包里，他用来记演出日程的本子封面掉了，水杯是参加活动别人送的，卫生纸是用了一半的卷纸。
△演出前，朱之文一个人在酒店开始着手打扮自己，“台下无所谓，但上台了，就要对得起观众，对得起艺术”。
△ 朱之文抵达演出现场，工作人员们纷纷拍照留念。在一场大型家具厂商促销大会上，伴随着贯穿耳膜的dj音乐声，朱之文在安保方队的护送中，上台给观众献唱。
从菏泽坐车到郑州，再倒两趟高铁抵达延安，全程近12小时，演出完后，再连夜原路回家。外出商演的时间被高效地压缩，原因是他放心不下一院子的鸡、鸭子和牡丹花。
△ 凌晨接近两点，抵达家门口的朱之文被红色的车尾灯照亮，一脸倦意。走红之后，工作完劳累的他并不能享受到一天的清闲。
故乡
△朱楼村村口，特地竖了路牌，标示着“朱之文故乡”。
成名以后，朱之文想“过想过的日子”。什么算想过的日子？早上能吃三碗稀饭，没人打扰，躺在自家院子的摇椅上，晃荡一整天。旁边有茂盛的竹子，风刮下来榆钱，牡丹的香味飘来，小狗跑来蹭腿，院子里，鸡又打起来了。
朱之文喜欢动物，他养了五只鸟、二十多只鸡、六只鸽子和一条狗，没事的时候，他端个板凳，看鸡和鸭子打架，看小狗逗螃蟹结果被夹了鼻子。
有时候，朱之文实在累了，就把门一关，在院子里摊个煎饼、逗逗小鸡或者到卧室里睡觉。外面敲门的、喊话的、丢东西的，就当听不见。仿佛，也只有这段时间，生活才是属于他自己的。
△朱之文捧着刚出生的小鸡。
△朱之文在家中摊煎饼。
△朱之文在听收音机，他喜欢各种旧货，因为旧货能让他找到儿时的回忆。
△朱之文在古玩市场淘来的自己的雕像。
虽已是名人，朱之文仍会下地干活，不失农民本色。
△ 朱之文开三轮车去自家麦地时，路过一片油菜花。
△ 朱之文站在自家麦地里。
△ 朱之文成名之前经常来这条河边一个人练习唱歌，大自然就是他的观众。如今他在这独自唱歌已不可能再实现。
河边安上了光伏板，未来，发电板后面的树林可能会消失，村里计划在这里搞垂钓、采摘，让朱之文开培训班教人唱歌，把朱楼村打造成“大衣哥度假村”。
朱之文的清静日子是一去不返了。
文字：新京报记者 卫潇雨
摄影：新京报记者 郑新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