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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牌女星顾媚:繁华如梦昨夜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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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今年二月,顾媚出版了她的第二本书《繁华如梦》。顾媚的身份是复杂的,以至于难以找到一个简单的定语为她做注解。她出身苏州书香世家,是香港五六十年代红极一时的女明星。

文/一把青

今年二月,顾媚出版了她的第二本书《繁华如梦》。与九年前的自传《从破晓到黄昏》相比,这本更則偏向于散文集性质,遥远的小故事,逝去的时光,笑声与泪痕,都以云淡风轻的语气娓娓道来,洗练而深沉。就像她在自序《一钩新月天如水》中所言,当人生的旅途已经走的步履蹒跚,现在所追求与迷恋的,是丰子恺漫画中“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的意境:几张空藤椅,桌上半壶浊酒,几只残杯,惆怅之中,又掺杂这一些暖融融的回忆。

顾媚的身份是复杂的,以至于难以找到一个简单的定语为她做注解。她出身苏州书香世家,原名顾嘉弥,弟弟顾家辉是香港首屈一指的音乐才子;她是香港五六十年代红极一时的女明星,美艳灵动,有“小云雀”之称,“忘不了你的错,忘不了你的好”的《不了情》,她就是原唱者;七十年代以后,她醉心于水墨画,放弃演艺生涯,师从岭南画派的赵少昂,又结合了胡念祖写意山水的朦胧意象和吕寿琨革新水墨的哲学思想,笔下纤云巧染,画境柔美,成就斐然。

她的这本《繁华如梦》,与讲述词坛泰斗黄沾一生的《黄沾呢条友》和刘天赐的《往事如烟》并列,同属于“香港人传奇”书系。或许只有“传奇”这样的字眼能够概括顾媚,然而她又是温柔宁静的,字里行间流动着演员的感性,又充满缤纷的色彩。例如她写家中的樱花树“天边一抹红霞,穿过树丛,把金光洒落在青翠的草地上”,寥寥几笔,便看似一幅画,在《人生小语》中,她这样表达对生命的理解:“我喜欢淡淡的紫色,因为它是湛蓝与绛红混合而成的,蓝色代表忧郁,红色代表希望。这是晨光熹微的颜色,也是夜幕低垂的颜色。人生长路漫漫荆棘满途,沿途目睹了多少人跌倒在耀眼的颜色里烂醉如泥地终此一生,只有这不起眼地淡紫色,伴着我进入恬静的夜空。”浪漫而梦幻,读来心中又不禁戚戚然。

纤云巧染亮丽风华

翩翩女郎寄情于水墨丹青,风雅之余,总氤氲着脂粉香气,教人不免想起一代名媛陆小曼的典故。1931年,徐志摩空难逝世,遗物的铁匣里,便藏着她的一幅山水长卷,上有诸位民国大家的题跋,胡适调侃“画山要看山,画马要看马。闭门造云岚,终算不得画”,杨杏佛则赞曰“手底忽现桃花源,胸中自有云梦泽。造化游戏成溪山,莫将耳目为桎梏。”两派不同意见者各执一词,争论的就是关于经验与技巧孰轻孰重的问题。

同样是专攻云雾山水,顾媚对于绘画的看法是怎样的呢?在书里她记录了一桩小事,2011年,她受邀为香港立法会大楼创作一幅九尺乘九尺的巨画,落笔起先觉得艰难,因为“江山可以长万里,天地的距离却太遥远了”,后来,她从辛弃疾的词“旧恨春江流未断,新恨云山千叠”中获取灵感,运用冉冉飞升的白云连接天与地,将红尘滚滚中的人,裹藏在云烟飘渺的洁山静水之中,画着画着,便觉得自己伫立在苍茫的暮色下,欣赏着远处的云和山,念念不忘,流连忘返。法国艺术史专家于贝尔在其专著《云的理论》中分析过欧洲中世纪绘画中的云,将其视为文化规范下的符号产物,在画面中具有象征、陈述、增添戏剧张力的作用,不仅遮掩住无法表现的无穷,而且指示着无穷,这几乎与顾媚的想法不谋而合。更何况对她来说,绘画不仅止于经验技巧,更是全部情绪的释放与寄托。文章末尾配一帧照片,是她为那幅巨画补笔的剪影,当年的“小云雀”侧身屈膝,专注投入的神态令人动容,有人说她的作品有王维的意味,画中有诗,大约正是由于这般的纯粹,才能清逸脱俗,不惹尘埃。

她不仅剖白自己的画,也谈论吴冠中、赵无极等各派名家。顾媚言语透着清高与爽直,黑白分明,直率地回忆起与吴冠中的一面之缘,是二十年前陪同方逸华去他家里买画,见他屡屡介绍自己的画作让人抢购,能出售的不多,便“下意识觉得这位大师态度傲慢和作风市侩”;她还铭记着赵无极的艺术理论,认为艺术家对于作品要“守贞操”,以严谨的态度处理作品,他们还通过书信交流切磋,“这片云太实在,太多人间的味道,应该让他空一些,更神秘……”,这样的措辞俯拾皆是,听起来也有诗一般的神韵。

如歌岁月 依依故人

除了绘画之外,《繁华如梦》中提及的与诸位师友伙伴的交游,也颇值一观。第一部分“歌坛影坛声声慢”,花忆前身一般,细诉着与白光、李翰祥、邓丽君、萧芳芳等人物旧时相处的往事。与顾媚私交甚笃的萧芳芳,更在代序中用于右任的诗“不信青春唤不回”来赞美她的能量和意志——的确,不信青春唤不回,不容青史尽成灰,读者可能这时候才会回过神来,想起眼前这位提起画笔洗尽铅华的作者,她自身就是香江传奇的一员,经历过东方好莱坞的片场时代,经历过电视广播的兴起,经历过舞厅与粤语歌的繁盛,也是黑胶唱片中永不磨灭的声音。

以过来人的眼光回望,隔着光阴,再细小的琐事也显得意味深长起来。比如她写“一代妖姬”白光爱拍照而自己不然,拍的不美的照片喜欢撕掉,白光在旁提醒“不要撕啊,过几年后你就会觉得它很美了”,果然若干年后,才发觉这句话对极了;比如她写六十年代初的几年间,有六个同为演员的女友先后自杀,惋惜之余亦反思“人只要一天存活,就有可能成为赢家,暴风雨过后,又是另一番新景象了”,一字一句,都是时光沉淀过后的肺腑之言;比如她写邵逸夫的离世,借用了自己的歌词“人说人生如梦,我说梦如人生”抒情,感慨明知人生如梦,却难免沈湎梦中的苦恼与虚无。顾媚依然用画来形容人生,把它比作一副淡淡的水墨画,看不见彼岸的尽头,坎坷或欢乐,最终都消失在迷茫的烟雾中。

因为这份旷达开阔的心态,所以顾媚散文里所呈现的生死观,也是格外的含蓄内敛,节制而深情。在《从寂寞到孤独》中,她忆叙了在59岁那年,母亲去世后的心境,孑然一身的自己,自此再也无需为多病的母亲忍受一切牵挂和折磨,她抱着棺材大哭,又在深夜里读史铁生《命若琴弦》悲恸不已,终于从寂寞走向了彻底的孤独,却突然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因为“寂寞会发慌,孤独则是饱满的”。恢复平静之后,她所见的是远山含笑,四季草木常青,便愈发觉得晚景无尽。这大概便是画家眼中的世界吧,似有禅意,天地有情,哀而不伤,正如同她所引用的汪精卫诗句:“故人若归来,临风闻此曲。愿山益以青,愿水亦以绿”。

补记

去年底,在顾家辉的音乐会上见过顾媚。八十高龄的她穿着藕荷色套装,娇小斯文,出人意料的缄默。匆匆倾谈几句,提起画作她立刻眼睛一亮,目光中流光溢彩,透着热烈的真诚。读毕全书,愈发感叹真是文如其人,经历了世事沧桑,保持着内心平静,笔下方能流淌出如此恬淡的文字。繁华如梦,梦中人正是说梦人,高山仰止,点点滴滴沁人心脾。

□书评人 李青 2015.3.28新京报书评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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