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尼伯龙根的指环》 挑战大如登珠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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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格纳的《指环》最为全面地代表了瓦格纳的创作追求和审美理想,全剧配以甚至超过人声作用的乐队奏乐,围绕神界、人界、地界争夺指环展开主线,揭示了人类世界的诸多问题,近百年来引发了各种诠释和制作。
瓦格纳四联剧《尼伯龙根的指环》是音乐史、歌剧史和戏剧史中堪称空前绝后的伟大杰作。
2010年,德国科隆歌剧院曾在上海大剧院[微博]连续两轮献演此剧,盛况空前。10月上海国际艺术节期间,上交音乐厅也要开演一版长达16小时的《指环》——奥地利蒂罗尔音乐节“24小时音乐会版”。120余人交响乐队、80人合唱团、39名独唱演员,24小时兼程上演,无论对台上团队,还是台下观众,都是一种巨大考验。
日前,上海音乐学院副院长杨燕迪做客上交音乐厅,从歌剧的基本问题入手,细数这部巨制的音乐创意。不了解此剧的观众,不妨看看这篇讲座整理,提前做好观演功课。
杨燕迪 主讲
早报记者 廖阳 整理
瓦格纳是音乐史乃至欧洲文艺史上的一个巨人,他的一生都充满了戏剧性。他的创作大致可分两个时期。1850年以前,他还是按传统手法写浪漫主义歌剧,诸如《漂泊的荷兰人》(1841)、《唐豪瑟》(1845)。之后,他开始创作乐剧,包括《指环》,以及《指环》创作空隙写就的《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1859),最后以《帕西法尔》(1882)绝笔。
创作时,瓦格纳不满于传统歌剧的现状,要发展“综合艺术”。他认为自己的戏剧包容了所有艺术类型,称之为“乐剧”——音乐戏剧,以区别于传统歌剧。
他也是罕见的全才,将历史、哲学、神话、器乐、人声表演、造型艺术融为一体,自己写脚本、作曲、训练歌手、指挥乐队,最后在拜罗伊特造了座剧院。因而每个细节,他都能控制。 此外,他的乐剧有个特点,除了《纽伦堡的名歌手》,其他全是神话题材。在瓦格纳看来,只有植根于民族内在精神的神话,才能表达这个民族最深刻的命题。
这部《指环》最为全面地代表了瓦格纳的创作追求和审美理想。
他以神界(诸神)、人界(巨人、英雄、凡人)、地界(侏儒)三界围绕指环展开争夺为主线,用象征性的笔法揭示了契约与背叛、权力与爱情、生存与毁灭等诸多问题,近百年来引发了各种诠释和制作。
具体故事为:侏儒阿尔伯里希打造出一个代表无限权力与财富的指环,众神之王沃坦将其夺走遭到毒咒。他将指环送给巨人兄弟,兄弟发生争执,弟弟死于哥哥之手。毒咒应验,沃坦便潜入人间生下孩子,希望通过凡人之手夺回指环。而沃坦女儿与英雄齐格弗里德相爱,后者杀了巨人哥哥,取得指环却最终也惨死。沃坦女儿最后将指环扔进莱茵河,投身烈火,整个神界在火海中覆灭。
这部规模庞大的乐剧,是瓦格纳毕生呕心沥血之作。整个创作自1848年开始,1874年结束,前后长达26年。全剧吸收了中世纪德国叙事诗《尼伯龙杯的指环》、民间传说《沃尔松传奇》、北欧古代民歌《艾达》等有关素材,亦受古希腊悲剧影响。
写作过程中,瓦格纳常困顿于太多的神话故事,但四剧最终从头到尾非常统一。
上百个主导动机使《指环》结构有效统一
此剧有几个音乐特点,首先就是“主导动机”。
“主导动机”作为具有丰富象征和发展潜能的材料,不仅指代人物、感情、意念或物体,而且会根据不同的戏剧情境裂变、组合、变奏和转型。
比如,剧中“剑”的主导动机是一个大三和弦,非常亮丽;“指环”的主导动机是半个减七和弦,像个小半圆,听上去阴森森的,很不祥。《指环》中,这些处于中心地位的主导动机贯穿始终,既推动了剧情发展,又起到了整合结构的作用,成为瓦格纳乐剧风格中的核心因素。德国当时没有电影,瓦格纳完全是靠音乐捕捉,来表现情境。
再比如“矛”的动机,它是“契约”的象征,每次说到沃坦要遵守诺言,乐队就会用铜管吹奏这个动机。
整部《指环》有上百个动机,它们贯穿全剧,使整个结构得到有效统一。
所以,要了解瓦格纳乐剧,首先要了解主导动机用法。这些主导动机有两个特点。一是他特别善于用一个明确的音乐造型,来抓住某种人物或情境,造型感特别强。再就是灵活性。瓦格纳运用主导动机的能力非常强,各种变化,一个动机会不断发展,甚至与其他动机联接、纠缠,是系统性和灵活性高度统一的产物。
人声与乐队关系复杂
乐队的作用也在瓦格纳乐剧中得到空前提高,成为戏剧叙述和内涵表达的中心要素,其地位=有时甚至超越人声,成为戏剧主角。
它绝不是人声的伴奏,也不是陪衬,而是与之对位。所以唱瓦格纳很难,歌者从乐队中往往得不到明确支持,乐队与歌者完全相对。如果说人声旋律和歌词表达了戏剧外在的具体情境和内容,乐队的无言音乐,则往往刻画了戏剧内在的隐秘内涵和意味。也就是说,乐队会渲染甚至升华歌词的寓意。
瓦格纳乐剧中的人声风格往往是宣叙性的,但也不排斥如歌的旋律。这样人声和乐队就形成了两种关系:一是对位性的对比,人声和乐队完全是两回事;再就是人声作为一个声部,参与到乐队的交织中。这种做法是瓦格纳的全新概念,与意大利歌剧中乐队只是伴奏和陪衬,截然相反。瓦格纳的旋律风格灵活、多变,人称“散文风格”。
所以,听瓦格纳,你要把一半注意力放在乐队上。他自己也说,歌词唱的是显在的层面,乐队奏的是内心的东西,两者关系非常复杂。
没有瓦格纳 就没有斯特劳斯
在瓦格纳手中,最重要的人物是谁?是看不见的乐队。舞台上的人物不知道自己的前世今生,但乐队全知全能,就像上帝。他极大地扩展了乐队的表现力,某种意义以上,他达到了乐队写作的最高境界。
听《指环》时,你会发现理查·斯特劳斯太像他了,他是乐队艺术的另一个高峰,但没有瓦格纳,绝没有斯特劳斯。柏辽兹、瓦格纳、斯特劳斯、拉威尔写乐队都好,还是瓦格纳最伟大。因为他写的是歌剧,歌剧有各类情境要求乐队来展现,而他在每一个挑战面前,从没有败过。
首先,瓦格纳开始使用庞大的四管制乐队编制。一般乐队使用两个竖琴就了不起了,他用六个,还有八个圆号,编制巨大。
另外,他还发明了一些新乐器,比如瓦格纳大号。他不仅造乐器,其配器手法也会根据剧情需要变化多端,从震耳欲聋到细致入微,效果之瑰丽,手法之新颖,“魔法师”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再就是,他喜欢把弦乐细分成各种组,很难拉,简直像独奏,每位乐手都要发挥;其乐队的特殊色彩还在于铜管,比如众神之王沃坦的深沉心理状态,就要用到油画般厚重的铜管;木管的色彩和抒情性,也充分得到了发挥……
《齐格弗里德》是《指环》中最铿锵有力的一部,因为是写英雄齐格弗里德,非常男性化。齐氏是一个极其难唱的男高音,歌者要在台上呆整整四个小时,唱得精疲力竭,还要一路唱到最高潮。简直是噩梦。
瓦格纳纯粹用乐队手法,来描写这个苏醒过程。苏醒在日常生活中也就一两分钟,他将之延长到8至10分钟。布伦希尔德欢呼太阳、欢呼白昼、欢呼光,瓦格纳就用竖琴、木管、高弦乐,让人感觉到光感。苏醒后,布伦希尔德感觉阳光刺眼,此间微妙的细节变化,亦被音乐描摹了出来。
这是最伟大的一次苏醒,靠这个片段,瓦格纳便可永垂不朽。
看歌剧不只是看故事,关键是看音乐怎么处理这个故事。可以说,《指环》是前无古人,基本上后无来者的鸿篇巨制。流传至今一百多年,它不断上演,尽管有冗长和乏味的片段,但无数的精彩片段和总体的艺术质量,保证了它的持续成功。
此剧也对观众的智力、忍耐力提出了严峻挑战,因为时间尺度被成倍放大。如一个苏醒之吻瓦格纳可以写10分钟,所有琐事都被他放大,剧情进展非常慢。所以也有很多人诟病瓦格纳把什么事都放大了。
由于音乐内涵复杂深刻,观众还要长时间高度集中注意力,挑战大如登“珠峰”。但如果你克服了挑战,享受和收益会源源不绝。
(文章来源:东方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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