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也曾是“封面女郎” 青春年华光彩照人
1925年9月20日,上海《图画时报》第268号出刊,头版的封面女郎,是正当韶华的林徽因(1904—1955)。头版组照,一张是她的家居照片,一张是其戏装照片,正青春年华,光彩照人。
一 “明慧妙丽”的林徽因
照片附注称:
林徽音(编者按:林徽因本名林徽音,详下)女士为林长民先生之女公子,明慧妙丽,誉满京国。精通中英文,富美术思想。平居无事,辄喜讲求家庭布置之方。小至一花一木之微,亦复使之点缀有致。前在北京,曾就培华女校习英文音乐各科。民九远航间,留学英京,入圣瑁丽学院。逾年内渡,转学北美,专习建筑图案,尤注意于戏台构置。首往纽约省之漪瑟城,入康宾山大学,继往飞飞城,入宾省大学。诚以欧美诸邦专才辈出,剧场建筑不独以工程坚固,陈设华丽见称。举凡美术兴趣、历史观感,随处流露,无往不足引人入胜,以视我国剧场,洵有天渊之别,不可同日语也。将来女士学成归来,必可以贡献于国人者。
显然,这并不是即时拍摄的新闻照片,而应是一年前的旧照了。因为早在1924年6月,林徽因就与梁启超长子梁思成,同时赴美攻读建筑学。直到1928年8月,二人完婚并在欧洲度完蜜月之后,方才回国。《图画时报》第268号的出刊时间,恰在林出国后一年多的时间段里,此时,是不可能拍摄得到她的家居照片的。刊载的家居照片,应为林1924年6月赴美留学之前所摄。那么,另外一张戏装照片又摄于何时呢?
这张戏装照片的拍摄时间,应当比较明确,时为1924年5月8日。据所附图注称,“女士于戏曲一门,亦有研究。每饰曲中人物,惟妙惟肖。描摹适当,具有天才。左图为女士饰印度文豪所著戏曲中之一角色……”实际上,林徽因所扮演的剧中角色应为齐德拉公主,而剧本正是印度诗人泰戈尔所著《齐德拉》。
原来,1924年5月8日,是泰戈尔的64岁寿辰,正值其访华期间,北京文化圈遂筹备为他举办祝寿会。祝寿会的压轴戏,是观看新月社同仁用英语演出泰戈尔的剧作《齐德拉》。《齐德拉》,取材于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讲述了一段古印度的爱情故事。剧中,林徽因饰公主齐德拉,张歆海饰王子阿顺那,徐志摩饰爱神玛达那,林长民饰春神伐森塔,梁思成担任舞台布景设计。《图画时报》上刊布的照片,应为此时所摄。
一份上海的时尚画报,将关注焦点放在北平,且将一位北平女性作为封面女郎,实为不易。一般而言,报社就坐守摩登上海,本就是时尚前沿,有的是名媛淑女,封面女郎的人选,又何须舍近求远,向北搜寻?毕竟南北间隔千里,采访编辑的难度与成本也会相应增加。但林徽因是个例外,《图画时报》愿意为之破例,即便未能采用到最新的即时拍摄的新闻照片,也不妨将一年前的旧存照给印上了封面头版。显然,这与林的“誉满京国”有关,也与这份画报的宗旨有关。
纵观1920年代的报纸附刊,摄影图片使用普遍,读图时代已俨然揭幕。《图画时报》,原本是《时报》的一个周刊,也是我国第一个报纸摄影附刊,由上海时报社出版印制;至1924年2月17日的186期,更名为《图画时报》。初为周刊,自358期改为三日刊至1935年10月13日停刊,共出刊1072期。主编戈公振在画报创刊号的《导言》称:“世界愈进步,事愈繁琐;有非言语所能形容者,必藉图画以明之。夫象有鼎,由风有图。彰善阐恶,由来已久。今国民敝锢,政教未及清明,本刊将继文学之未逮,一一揭而出之,尽画穷形,俾举世有所观感,此其本旨也。若夫提倡美术,增进阅者之兴趣,又其余事耳。”这就清楚地阐明了戈公振创办摄影附刊的目的,他强调摄影图片应起到“彰善阐恶”的作用———进步的即是善,当然要大力表彰;落后的即是恶,也要充分阐明。
林徽因的聪慧才智,以及在学业上的进取追求,在《图画时报》看来,是理应作为“进步典范”予以表彰出来的,但又并不是将其如流行明星一样来追捧的。《图画时报》每期必有一位或多位“进步典范”的人物照片刊发出来,林徽因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只是因为这第一次登报,又上了封面,才让人颇觉“惊艳”。
二 林徽因再上《图画时报》
事实上,林徽因并不是《图画时报》的“常客”;她的照片,再次登上《图画时报》,已在近三年之后。这是在其与梁思成完婚之后,作为已婚妇女“进步典范”才再次出现的。同时,这也是她的照片,最后一次出现在《图画时报》之上,时为1928年5月30日,该画报的第460期。
这是一张林徽因于1928年3月所摄的签名照片,可能是应报社之请求,特意从欧洲寄回国内的。这张照片刊发于《图画时报》之上时,加有中英文图注称“梁思成夫人林徽音女士,文思焕发,富有天才。早年试演西剧,曾充太谷翁名作《姬珈玳》一幕之主角。留美数载,学诣超卓于舞台布景以及导演诸术,无所不能。近毕业于合众之国之“耶尔大学演艺院”,方偕梁思成君作蜜月之旅行,兼事考察宫室之制及演艺之作风,联袂抵欧。巧值世界戏曲大家易卜生百年纪念盛典,诚我东方古国学术前途之福音也”。
这里提到的“姬珈玳”,就是泰戈尔的剧作《齐德拉》,只是音译不同而已。可想而知,林在出国之前的那场演出,其影响力三年间亦未衰减,已成为这位“榜样妇女”的一个老掌故了。而这张照片的签名时间,恰逢挪威著名戏剧家易卜生百年诞辰纪念(1828—1906)之际,更让编者不由得产生联想与感慨,他认为,此时尚在欧洲与梁思成作蜜月旅行的林徽因,归国后一定会成为“东方古国学术前途之福音”。
此外,有必要说明的是,无论是《图画时报》上的报道,还是林徽因自己的签名,此时都还明确写作“林徽音”,而不是后来我们熟知并已习用的“林徽因”这一名字。事实上,至少要等到1931年之后,“林徽因”这一名字,才会正式出现在各大报刊之上。
林徽音之所以改名“林徽因”,起因是与上海作家林微音(1899—1982)的名字太过接近,为避免引起误会与张冠李戴,才最终改“音”为“因”,以示区别。1931年10月,林在《诗刊》第3期上发表诗作,徐志摩在《诗刊·叙言》中附带声明一则:“本刊的作者林徽音,是一位女士,《声色》与以前的《绿》的作者林微音,是一位男士,他们二位的名字是太容易相混了,常常有人错认,排印亦常有错误,例如上期林徽音即被刊如‘林薇音’所以特为声明,免得彼此有掠美或冒牌的嫌疑!”从此,林徽音才成为“林徽因”。《图画时报》上的林徽因早期照片与签名,报道与图注,都还写着其本名“林徽音”,或可作这改名事件之前的“原型”存照罢。
三,林徽因的宾大鸿影
《图画时报》第268号图注中所称,有梁、林二人“继往飞飞城,入宾省大学”云云;不熟悉民国时期对英美各地译名的读者,可能会不知所云。其实,所谓“宾省大学”即宾夕法尼亚大学(U niversityof Pennsylvania),如今简称“宾大”,位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的费城(即“飞飞城”)。宾大是美国一所著名的私立研究型大学,八所常青藤盟校之一。
宾大在中国招生,可以追溯到晚清。当时,根据音译,宾大又译为“本薛佛义大学”。1924年6月,梁思成与林徽因,携手赴美深造。9月正式入读宾大,而宾大建筑系当时不收女学生,林未能如愿去建筑系学习,只得入美术系学习。凭借她对美术设计的浓厚兴趣与良好功底,从一入学开始,就令校内师生刮目相看,颇得好评。她得以破格跳级,直接升入三年级。林的注册英文名为菲莉斯(P hy llis Whei- Y inLin),梁的注册英文名则为Ssu-ChengLiang。美术系和建筑系同属美术学院,又因梁在建筑系,林得以旁听了建筑课程。
林徽因是宾大中国留学生会社会委员会的委员,她性格开朗,举止优雅,深受同学们的欢迎。
林在宾大受欢迎的另一个原因,还在于她本身在学业与学术方面崭露出来的过人才华。她只用两年时间,就如期取得了美术学士学位;又作为建筑系旁听生,竟然不到两年就受聘担任建筑设计教师助理,不久更成为这门课程的辅导教师。这位秀外慧中的中国女学生,注定是要在宾大留下一些珍贵记忆的。
在宾大档案馆中,可以看到林徽因在宾大留下的证件照。证件照中的她,如今看来,依然那么摩登秀美。她身着中式外套,一头微卷的短发,眼神中流露着聪慧与坚定,才女外形与淑女气质,已流露无遗。而她与梁思成的合影,在此也存留了一枚。
那是1927年2月,梁思成获建筑学士学位,7月获得硕士学位。林徽因则以高分获得美术学士学位,四年学业三年完成。在毕业典礼的文艺汇演中,梁、林二人参加化装舞会,还拍摄了一帧着剧装的合影,至今仍留存在宾大档案馆中。
从合影来看,梁思成身着绘有简单龙纹装饰的长袍,腰束布带,但脚穿皮鞋,头戴短筒无沿礼帽,面部还特别画有八字胡须;林徽因则一身清代宫廷女装打扮,着“旗装”,梳“旗髻”,套戴一顶形似“扇形”的,可能是纸糊的彩冠,手持一柄大白纸折扇。林、梁二人这身衣装,形似清代宫廷人物,颇有点穿越感。所扮角色虽无从查考,但可以揣测得到,这样装扮的主旨无非是讽刺晚清腐败的政治,表达新生代知识分子对新世界的期冀。从林当时的美术设计兴趣浓厚来看,这身装扮可能就是她亲手制作的。
1927年8月,梁思成向哈佛人文艺术研究所提出了入学申请,理由是“研究东方建筑”。哈佛最终录取了他,于9月离开费城至麻州剑桥。次年2月,梁完成了他去哈佛研修的目的,原拟归国。而对戏剧表演及美术设计一直心存向往的林徽因,在宾大取得学士学位之后,便进入耶鲁大学戏剧学院,跟随著名的G。 P。帕克教授学习舞台设计,她也因之成为中国第一个在国外学习现代舞台美术的女留学生。这时,梁向林正式求婚,林为此也缩短了她学习舞台设计的课程,二人同往渥太华,开始筹备婚礼。
1928年3月21日,梁思成与林徽因在总领馆举行婚礼。婚礼完毕之后,他们便启程到欧洲度蜜月,随后归国。在宾大的整整三年时光,不长不短,但对梁、林二人一生事业与生活却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在这三年间,二人在学业与感情方面,可以说都修成“正果”;也正因为如此,探寻二人此刻此地的史料点滴,别具一番意义。
圣诞卡、证件照、剧照合影———虽然这一丁点鸿影遗痕,不算特别丰富,但仍可圈可点、可感可思。试想,当年《图画时报》但凡能拿到其中一件,恐怕也会是大张旗鼓地上了封面推介的罢。
作者:肖伊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