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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志》VOL.08-徐立功:穿越死亡幽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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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伟柏(微博)/文  古议荃/图

新浪娱乐讯  徐立功,近代台湾电影最重要推手,掌舵台湾中央电影公司期间,将李安、蔡明亮推上国际知名大导演之林,在上个世纪末台湾电影产业进入衰退不况之际,凭藉对电影的热爱与热情,率领台湾影人与作品征战各大国际影展,频获大奬点亮台湾电影于世界影坛的熠熠光芒,同时回头面对票房市场的苦痛挣扎。

一场中风大病,让台湾影坛最重要的支柱应声倒下,鬼门关前走一遭,穿越死亡幽谷的徐立功重新审视自己的电影人生,片子,还是要拍,心态,调整自在。2010年,他获颁第四十七届金马奖终生成就奖,李安搀扶他上台,从张艾嘉手中接过奖座,全场起立鼓掌致敬的画面催出众多电影人热泪,他却笑忆:“当时得知要颁这个奖给我,我第一个玩笑话就是,啊,我这麽老啦,是不是快死了。”风趣言谈间尽显豁达大度。

大病后,他改变饮食习惯、认识蔬食精义,筹拍《饮食男女﹣好远又好近》改以蔬食为电影主轴,揉和商业元素、加入分隔两岸五十年的大时代情感与年轻世代新思维,“我是过来人,在死亡边缘滚了一趟回来,我知道素食的重要,不一定每个人都要像我死一遍再嚐试素食,让大家觉得这东西是有它的道理,大家就会接受。”在他心中,好的电影,绝对能让娱乐与教育功能同时并存。

《饮食男女》成金字招牌   后继者压力大

郑伟柏:1994年李安导演《饮食男女》与这次曹瑞原执导的《饮食男女﹣好远又好近》,故事其实各自独立,但为何仍沿用“饮食男女”这个名称?

徐立功:最主要因为电影本身都跟饮食有关,若光是讲饮食会显得很单调,因为这是剧情片,一定会有人物,人物无非在诉说男女之间的情感,所以不管是上集、下集,这个片名就很贴切。1994年当时会取这个片名,是因为“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嘛,但是因为当年片子的反应不错,大家好像就会觉得《饮食男女》已成为一个好的电影品牌,对很多投资者来说,这麽好的一个品牌已在观众心中打下一个深度,若今天放弃这个名字似乎有点可惜。

但这个名字用出来后,对于一些创作者来说,可能心裡毛毛的,因为第一集成绩太好了,再加上李安的名号,今天再用这个名字,难免有人担心是否掠人之美。有人害怕使用这个名字,有人认为自己有创作能力,何必借助外力?对我个人来讲,我也有矛盾,第一点,这些年来儘管我跟李安拍过很多电影,但我始终觉得李安的贡献非常大,儘管大家都这麽好的朋友,李安也一直认为我对他帮助很多,但我用这名字(片名),其实心裡好像也会觉得我在掠人之美,包括我自己起先也很排斥这麽做。

郑伟柏:筹拍《饮食男女﹣好远又好近》,您有跟李安导演讨论过?

徐立功:没有,因为我们合作《卧虎藏龙》后,曾很密集的筹拍《卧》片续集,这是我们曾很努力嚐试的事情,花了很多功夫,剧本也出来了,但最后我们发现:一、李安非常的忙。二、因为他很自爱,某种责任感及恐惧感油然而生,如果再拍的作品无法超越前作的话,就太对不起爱护他的观众,因此他迟迟不敢动。这件事我们至少花了三、四年时间跑不掉,从打算拍《卧》片续集到改成拍前传,最后王蕙玲花了一番功夫把剧本写好,连李安自己都觉得这本子写的不错,但仍怕有什麽闪失。

筹拍《卧虎藏龙》续集未竟其功  郎雄过世重大创伤

  郑伟柏:为何相中曹瑞原执导新作,他这么有勇气?

徐立功:曹瑞原过去没拍过电影,事实上他早期有这个摄影基础,有影像功力,只是多半在电视圈发展,其实多年前我就曾找他执导电视剧《四千金》,当时快开拍了,他因有其他事无法执导,事实上没有不愉快。这次找到好主题,我没跟李安讲,因为我认为不能凡事都跟他讲,我是製片,一般来讲要有找到适任导演的能力,我觉得问他好像会造成他的负担,当然我也想到不要再像(筹拍)《卧虎藏龙》(前传)一样,大家忙了半天最后把桉子停下来。

当年李安跟我讲,大家不能因为《饮食男女》成功,我们就再拍一部相关的片子而已,必须要找到新的主题,电影才会有新的模样、新的看法。后来我们拍《卧虎藏龙》李安大放光芒成了国际巨导,忙死了,再加上归亚蕾(微博)转战小萤幕也大红啦,再加上郎雄的过世,郎叔的过世对我是很大的创伤,我们暂时就把片子搁置下来。那时有种“我天天在搞电影,干麻啊,为什麽?”的低潮,结果是刘若英(微博)一句话:“好像,你似乎不该这麽早就不做电影吧,你的年龄还不到吧!”大家像开玩笑似的说,我也笑回:“现在只要你们红了就好,李安红了、归亚蕾红了,你也红了,还需要我干麻?”刘若英笑说:“好像我们很没良心似的把你忘记,如果你真有这样的想法,我要找李安、归亚蕾大家来开个记者会,跟大家讲是你自己不要干这事的,跟我们无关,我们都在等待着你。”虽然她是玩笑话,也让我自己重新好好想,我对电影这麽热爱,难道真的就不再动了吗?就决定再起来,再做这事(拍电影)。

  郑伟柏:《饮食男女﹣好远又好近》以蔬食为电影的菜色重心,似乎商业元素没那麽重?为何会选择这一个不是那麽主流商业的电影元素?

徐立功:我不能只在电影中讲蔬食、爱地球、关怀环保,那是不够的,必须要研究蔬食搬上银幕哪些点是要掌握的?第一是从视觉上去想,我觉得蔬食在大银幕上美丽的呈现,绝对是一大发现。在电影中看到红的、绿的各种色彩,电影大银幕不就要这种炫目夺彩的东西吗?同时也想,我为什麽不拍一个电影让西方人看到我们东方的果凋文化?这是会让大家哗!惊艳发现中国人吃素食有这种果凋文化的存在。

台海分隔五十年 蔬食串起思念情感

  郑伟柏:相较第一集,新作在人物关係及剧情结构上有什麽新意?

徐立功:《饮食男女》一定要有厨子,这是灵魂人物,因为我跟郎雄的感情太深了,我始终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取代他,这件事苦恼我很久,归亚蕾是顺理成章,是从上集就有,我必须要为她找到一个对的人。就在这时脑袋突然想到,为什麽归亚蕾需要一个老伴?郎雄已经过世,他不可能再出来演这电影,我必须要找一个老头子跟她有段感情,突然想到两岸之间这样区隔五十年,有多少的悲欢离合存在,由于时代的变迁,将一对相爱的两个人区隔两地,如果再度重逢,会如何?让电影带出一种思念的情感。

《饮食男女》之前一直没在内地上演过,大家对电影的认识有的从网路、有的从录影带,今天内地有这麽大的市场,为什麽我们不能珍惜这个市场,我们也想将蔬食的观念带到中国大陆来做。我们同时想到内地的富二代,很多人对富二代的刻板印象是有钱就花,如果大家对富二代有这样的观念我觉得是错的,富二代也许有这样的想法,但他们应该有醒悟的时候,应该也体会蔬食文化中纯粹的情感,不该只是一昧追求刺激、麻辣、讲求肉欲的刺激。这样一部电影中就有三种不同层次的情感呈现,整个大结构就出来了。

  郑伟柏:能否比较一下李安与曹瑞原在作品上的异同之处?

徐立功:李安在第一集讲得是比较传统、家庭的故事,他非常掌握到伦理的概念,他基本上对三个女儿会去揣摩她们的心境,他比较讲求戏剧性与人物关係,要求很细腻的情感。他对电影美术、道具都很要求,包括郎雄片中睡的床都不能用新床,那时我还特别把我姊姊家的一张老床借过来用。

曹瑞原把格局打开后,因为片子讲得是素食与环保,他对自然的环境自然特别注意,刚好这也是他的强项,他在摄影上很有美学概念,他就抓到蔬食那种空灵、禅的味道,到这裡他自然对电影美术、摄影师都很挑剔,他必须把景緻、禅的味道释放出来,他比较偏重这个方向。

我同时也想将素食的概念传达到内地,因为我是过来人,在死亡边缘滚了一趟回来,我知道素食的重要,不一定每个人都要像我死一遍再嚐试素食,要让大家觉得这东西是有它的道理,大家就会接受。

吁题材勿走偏锋  两岸三地联手打造优质作品

郑伟柏:您作为重量级的资深电影製片人,看到近年台湾电影渐渐再有活力及票房市场,认为台湾电影是否真的回春?下一部该怎麽走?

徐立功:基本上是比前几年好,带出回春的现象,但我会觉得,如果大家走偏锋,我个人认为这是不会很长远的。我对两岸看法都一样,如果今天有些票房破亿的台湾本土电影,是不错,但相当本土文化,同样的我看到大陆也有很多卖座非常强的电影,由于我对人家作品的尊重,我不说出片名,但基本上也很多作品本土化,若离开内地市场,到台湾或香港映演,可能就无法像在内地一样受到观众的重视和欢迎。

郑伟柏:这些年,本土在地题材或两岸合拍,两条路线何者具优势一直引发论战,您的看法?

徐立功:有心者都应该去融合,一点一点的融合。我常常呼吁,大家双方都不要本土化,包括香港我觉得也是很本土化的地区,华人文化要走向全世界,一致的目标就是应该思索让欧美人士对我们中华文化的接受方式,让他们接受到东方特有的文化气息,而不是只在自己的范围裡去较量。

郑伟柏:香港在签署CEPA后,大量电影人北上,对两地电影圈皆产生变化。台湾与大陆电影产业交流日益密切,您如何看两地之间未来的发展?

徐立功:基本上是跟每个人生存的环境、磨练出来的情况息息相关。香港是电影工业很强的地区,最早接收到西方电影科技,这方面他们最熟,大陆是后来崛起的,学习力是最强的,市场大有更多的空间,当你找到一个好题材,只有大陆有这样的空间及地理环境,是其最强项之处。台湾,讲实话是被环境磨练出来的,市场小,创作者没有太多的空间,到最后只好运用智慧、创意,在最小的资本裡挤出一个生存之道,所以创意上往往是被磨得比较优秀。如何利用台湾的创意,结合香港的电影工业,加上大陆的模彷力、地理环境及市场,华语电影一定能和欧美抗衡。欧美一直看中大陆市场,与其让外人吞食,怎麽不想想两岸三地怎麽联手去征服好莱坞?电影是寻梦的行业,未来就有待大家去见证与努力!

获金马奖终生成就奖品  笑言:“我这么老啦?”

郑伟柏:历经低潮、生病,走过死亡幽谷后于2010年拿到金马奖终生成就奖,对您的意义?

徐立功:会得这个奖完全是意外!生病后我体悟一点,工作归工作,但不要让自己有压力。以前我拍完一部电影会日夜不安、睡不着觉,现在当我努力完,把一部电影拍完,我就要照样睡觉,我必须对我的家庭和太太、孩子有个交待,不能因为我的爱好就没有对家庭的责任,我练习到澹泊、无欲则刚。当你做到这点后,竟然还会拿到这个奖,个人其实还满意外的,第一个想到就是,我也还没老到要拿终生成就奖,再来是,人家讲全世界最难拿到的就是金马奖,因为没有人知道今年他们(评审团)的想法是什麽,没人能了解。

终生成就奖都会提前公布,我第一个玩笑话就是,啊,我这麽老啦,是不是快死了。他们邀我出席领奖时,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不要出洋相,因为舞台上爬高爬低,我身子左边不稳,不要上台时跌倒的画面被转播出去。我上台领奖,突然一瞬间想到人家颁我这个奖,实在是因为像李安、王蕙玲、夏美华或张艾嘉他们在各种领域上的表现太好了,所以使我得奖,我突然想到得这奖是怎麽回事,我也对他们表示感激。

  郑伟柏:我以二十世纪当作分水岭,您认为新世代的台湾导演,与过去您上个世纪在中影时期合作的导演们,最大的不同特点?

徐立功:我觉得新导演都很能吃苦!他们求生的精神十分令人惊讶,拍一部电影可以卖房子、不吃饭,他们都能做到。你说对于像李安、万仁那一代的导演,虽然他们也都很苦,但讲实话,他们在生存上还是有他们的条件。每次当我劝他们拍电影不要卖房子、千万不要卖房子,话是这样说,后来反而呈现我自己的肤浅,对他们而言,你说等于没说,因为他决定做这事别人无法动摇。我现在会劝他们的太太或父母,让他们走一次吧,走一次他们就会知道电影的环境是多麽不容易,他才会醒过来,若不能吃这苦自然就会醒过来,所以我现在会说,就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圆一次梦吧!

(新浪娱乐台湾特派郑伟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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