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二平
荷兰大黄鸭的香港秀
近日逛香港，多个地方都见到那个20年前失踪后，在媒体的不断关注下成为玩具明星的小黄鸭，就连诚品书店这么高雅的店堂里，也有它耀眼的身影——系列限量版精品小黄鸭。大家都知道，小黄鸭已是知名玩具，鲜有人知道小黄鸭这一次是借着荷兰大黄鸭之名回到了它的故乡中国。但这一切都被一条世俗的新闻所遮辟：《香港嫩模“非礼”大黄鸭》。
这条港产新闻说：巨型吹气橡皮鸭，5月2日在海港城正式揭幕，市民一早来到现场等候，而嫩模却在现场仅围浴巾拍性感照，还疑似在众目睽睽之下露点走光，令人哗然。不久嫩模就被海港城“请走”。嫩模走光，为大黄鸭的香港之旅添上“污点”，连黄秋生[微博]也骂她借大黄鸭炒作。
现在，放下本不该成为主角的“走光嫩模”，说说这只大黄鸭，而后，我们再说本文的主角小黄鸭与大海的故事。
这只身高达16米、长近20米的巨型橡皮黄鸭仔由荷兰观念艺术家霍夫曼创作，它首次游入中国水域。此前，这只大黄鸭已在大阪、悉尼、圣保罗、阿姆斯特丹等12座城市下水畅游，每次它的到来都会引发当地粉丝疯狂追捧。据霍夫曼说，他要让这只鸭把世界各地的著名水域变成大浴缸，给人带来怀旧的童年感觉。
其实，这只大黄鸭的原型，是比它更出名的产自中国的小黄鸭。小黄鸭最出名的事迹是，它不止一只鸭，而是一个名扬世界的“鸭子舰队”，这个“舰队”到过的地方，游过的航程，比大黄鸭多得多，也远得多。
那么，让我们梦回20年前，也就是1992年，说一说，小黄鸭的奇幻漂流。
中国小黄鸭的“奇幻漂流”
这些天，在香港花大价钱买“系列限量版精品小黄鸭”的人，其实，是在买“出口转内销”的产品。20世纪的人都知道，中国是世界最大的玩具生产国，广东是世界最大的玩具生产地。这种小黄鸭，早在几十年前，就是由中国一船一船地卖给西方的。
话说1992年，中国南方某集装箱码头，又装了一船出口货物，其中就有睡在集装箱里的小黄鸭。这艘货船从中国出发，一路向东，由西太平洋进入了南太平洋，驶向美国华盛顿州的塔科马港。在货船经过太平洋中央国际日期变更线时，海洋上突然起了巨风，在巨烈的摇摆中，一个装满29000只浴盆玩具小黄鸭的货柜，挣脱了钢链，一头扎入了大海，在太平洋这个“超级大浴盆”里破裂开来，29000只橡皮鸭子突然像有了生命一样，在太平洋里，组成了一支庞大的“鸭子舰队”，开始了它们的“奇幻漂流”。
丢失了一集装箱浴盆鸭子，并不是一个很大的损失，这事也算不上什么海难，所以，也没人将这件事当成一个新闻。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几年之后，这支“鸭子舰队”分成了若干小分队，在世界各地漂流，最远的竟然漂行了3万多公里：
它们登上了夏威夷的海滩；
它们通过了“泰坦尼克”号的沉没地；
它们穿过了白令海峡进入北极；
它们跨越大西洋；
它们进入了英格兰西南海岸……
天呐，是什么力量，令这个无动力的“鸭子舰队”，动力十足地周游世界呢？两百多年前的一个美国人的故事，或是，这个传奇的一个理论伏笔。
美国发明家的“湾流”地图
2008年，我在费城旅行，在自由广场，特意寻访了本杰明·富兰克林的墓地。富兰克林不是排名第一的政治家，但一定是政治家中排名第一的科学家。在富兰克林墓地的铜牌上，铭刻着人们对一生只读过3年书，却在一百美元上留有头像的富兰克林的评价：“他从苍天处取得闪电，从暴君处取得民权”。也就是说，这里盖棺论定的富兰克林，不仅是为美国人民确立自由民主制度的政治领袖，同时，还是一位人类智慧的“盗火者”。他用风筝证明了闪电是电，发明了新式火炉、避雷针、夏时制……他做北美邮政总长时，不仅改革了邮政制度，而且，发现墨西哥湾海流——我当年寻访的和现在要说的，正是他在这方面的伟大贡献。
18世纪60年代，富兰克林在伦敦担任殖民地的副邮务长。他创立了一支“邮轮”船队，在大西洋两岸之间运送邮件。富兰克林发现美国轮船在横越大西洋时，经常比英国轮船横越大西洋快两个星期左右。于是，他向当捕鲸船长的表兄富格尔请教，表兄告诉他：美国轮船从美洲去欧洲航行时，总是利用北大西洋的东向海流；返回美洲时，则尽量避开这条巨大的海流。富格尔说，就算是顺风航行，湾流的逆势力量仍然大于风力。所以，捕鲸船都是跟着鲸顺着湾流的流向航行。
富兰克林为找出湾流的规律，做了一批漂流瓶在美国东海岸分时间、分地点，把它们投到海中，并在瓶子的信里请求东岸欧洲人告诉他发现瓶子的时间与地点。由此，他得到了大西洋不同地点的海水流速的数据，编制出世界第一张洋流图：墨西哥“湾流”始于佛罗里达海峡，沿大西洋西海岸北上，绕过百慕大群岛的西侧、北侧后，向东偏南方向流向大西洋的东海岸。
其实，许多航海家早在富兰克林之前，就已注意到了洋流的存在。1497年，意大利航海家卡博特从北冰洋经巴芬湾航行到加拿大东部的纽芬兰岛时就曾发现，寒冷的北冰洋海水沿着巴芬岛和拉布拉多半岛的东岸流动，注入温暖的大西洋。后来，此洋流称为“拉布拉多寒流”。1513年，远航北美洲西班牙舰队，在佛罗里达岸边下锚碇泊，突然，发现舰队中一艘船独自向北漂去。这件奇怪的事引起船长列奥涅的注意，他们认为佛罗里达半岛洋面上有一条海中“暗河”。
许多世间奇妙现象，一定是先被意外地感知，而后，才被有头脑的人认知和破解。富兰克林就是后者。很遗憾那次的美国之行，我没能搜集找到富兰克林著名的“湾流”海图，现在就无法把它刊在这里，与大家分享。
大洋里的“义务”科考舰队
现在，说回小黄鸭。
虽然科技已经超级发达了，许多海洋数据在电脑里可以分析出来。但是，还没有这样大面积历时20年，甚至更久的有实际漂浮物的海流实测。现在，它正由小黄鸭的奇幻漂流来完成。
最初3年中，“鸭子舰队”中的1.9万只鸭子，完成了总长1.1万公里的环太平洋副热带环流的第一圈漂流，沿途经过印尼、澳大利亚、南美洲和夏威夷等地洋面，平均每天漂流11公里。
1993年初，另一批不足万只的“鸭子舰队”被甩出太平洋环流，北漂至俄罗斯和美国阿拉斯加之间的白令海峡，进入北极圈洋极环流。这只“鸭子舰队”后来被冻在浮冰里，只能随着冰块缓慢地向北极方向移动。在向北极方向漂流3200公里后，“鸭子舰队”又借势南下，向南漂流6000多公里，到达加拿大新斯科舍省。浮冰开始融化，“鸭子舰队”开始新的畅游……小黄鸭们向科学家提供了北极冰层向下朝着东格陵兰岛的自然漂移速度，约为每天1英里，从太平洋到大西洋要漂上5年。
2000年，从浮冰中融解出来的“鸭子舰队”，向美国东海岸漂流了3000多公里，然后，继续朝南方漂流。2001年，它们通过了“泰坦尼克”号的沉没地。
2003年，另一些小黄鸭绕过格陵兰岛，漂到冰岛。
2007年，“鸭子舰队”进入墨西哥湾流，借此绕加勒比海，随“湾流”漂越大西洋。
2008年，“鸭子舰队”在海洋上漂流16年之后，抵达英国西海岸。此时，小黄鸭离它们“纵身大海”的太平洋中央海域，已经漂行了3.5万公里。
一千英镑一只的小黄鸭
在科学家研究小黄鸭漂流路线，了解海洋洋流和北极冰帽的奥秘之时。媒体也介入对它的纪录。2006年英国BBC4台播出了他们精心制作的纪录片《黄色鸭子入侵》，对“鸭子舰队”的传奇经历进行详细披露。“鸭子舰队”在全世界范围引发追鸭热潮。每当“鸭子舰队”将抵达某个海岸时，“追鸭族”们就会疯狂地涌向海滩，争抢这些著名的鸭子。
在海岸边有幸拾到小黄鸭的人，首先要确认它的身份是否“正宗”——美国“第一年”小黄鸭。因为，1992年从中国进口这批鸭子的美国公司，在这批小黄鸭身上印有订制公司的名字——美国“第一年”玩具公司。这家公司眼见“打了水漂”的鸭子正一天天红火起来，于是发出公告：愿意以每只54英镑的高价回收小黄鸭。但市场上每只鸭子的价格，已经爆炒至1000英镑，是“第一年”公司开价的近20倍。
小黄鸭，已不是当年的小黄鸭了。
没有尽头的远航
一只1000英镑的小黄鸭，是个不小的经济诱惑，不仅小朋友们在找小黄鸭，大人也在问：剩下的那些小黄鸭在哪漂呢？
富兰克林绘制的墨西哥湾的洋流是小黄鸭的大西洋路线：墨西哥湾巨大的热水池，汇聚了南、北赤道流，还接纳了由信风不断驱入的大西洋表层暖水，因而它比大西洋水位高，湾内海水从佛罗里达海峡流出，沿着北美大陆边缘向高纬区流动……和北大西洋的湾流一样，太平洋也潜伏有独特的洋流，那里是另外一条小黄鸭的漂流路线。
美国阿拉斯加的一对父子，在“鸭子舰队”漂流的这十几年间，耐心地记录了拾获这些玩具的日期和位置。他们的记录显示出的回收高峰期为2~4年，也就是说，小黄鸭大约在1.9~4.2年返回，即在北太平洋1.1万公里的洋流环绕路程中，它们“游”一圈的平均时间是2.9年，平均速度为每天11公里。
有海洋学家指出：北太平洋次极区环流，像北太平洋亚热带环流一样，会令漂浮物受困其中；漂浮物没完没了地在那儿兜圈子，“就像永远冲不下去东西的马桶”。由此分析，转过4圈仍未“上岸”的那些小黄鸭的主力舰队，正在转它们环游北太平洋的第五圈……
没接新片的李安，为什么不拍一部《中国小黄鸭的奇幻漂流》呢？
近1万只鸭子向北飘去，抵达北极圈
2.9万只玩具鸭于1992年离开中国，在太平洋掉下船
1.9万只鸭子向南漂，到达澳大利亚、印尼和南美洲地区
14年后，它们沿大西洋而下抵达美国东海岸，然后被墨西哥湾流携带往英国而去
一些鸭子在这里被冲上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