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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最后的夜晚》毕赣:初入戛纳的青年野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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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当媒体向毕赣转述影评人将其类比为阿彼察邦、塔可夫斯基等大师的言论时,毕赣开了一个玩笑,“这说得好像葫芦娃” 。

连轴工作数月后,毕赣撑不下去了。

5月17日晚,《地球最后的夜晚》在戛纳首映后第二天,原本安排的专访因为导演太累被临时改成了群访。

毕赣出现时,疲态明显。

那时候,这部颇为神秘的新作已经刷了一波评论,有说风格突出,并类比出一排大师的,也有因为技术花哨不买账的。

当媒体向毕赣转述影评人将其类比为阿彼察邦、塔可夫斯基等大师的言论时,毕赣开了一个玩笑,“这说得好像葫芦娃” 。

“电影的评论总是很窄的,它的坐标,总需要类比其他导演;我肯定会受过他们的启发,所以说我像哪个导演我也都ok,”毕赣接着说道,“但是,别人这么说,也意味着其实在电影制作上面我肯定有不充分的地方。”

2015年,毕赣带着粗粝但灵气逼人的《路边野餐》在珞珈诺电影节加冕“最佳新导演”,宣告华语电影又一位国际导演的诞生。

2016年国内上映后,《路边野餐》一反艺术电影在国内的生存窘境,取得了相当耀眼的成绩。

或许也因此,第二部长片《地球最后的夜晚》的投资和阵容已远非《路边野餐》可比。

不仅有黄晓明、张歆艺、袁弘等知名艺人担当出品,更有黄觉、汤唯、张艾嘉、李鸿其等一众实力派保驾护航。

但是,对于一个仅仅拍了一部长片、且制作成本只有50万的新导演来说,一下接收这么大的盘子,其中艰辛我们也可想而知。

2017年6月,《地球最后的夜晚》开机,原本两个半月的拍摄周期绵延到次年2月还没有完成,且伴随着延期,投资一再扩大。

最后,为了赶在戛纳首映,毕赣和团队更是日夜颠倒地赶工,在5月15号首映前两天才完成最终拷贝。

完成后,毕赣抑制不住兴奋,发微信给黄觉:“这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电影。”

在“天才”和“期待”的背后,《地球最后的夜晚》如莽撞少年,在超支、延期、赶工中完成了一个成熟导演必经的阵痛。

让人遗憾的是,《地球最后的夜晚》最终未能斩获奖项;不过,对于这个锋芒毕露的导演来说,这或许仅仅是他新一轮电影征程起点。

凯里的孩子

2014年4月,《路边野餐》开机,毕赣找来自己的姑父陈永忠当男一号。

陈永忠并非专业演员,甚至非表演爱好者,但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伴随着这部电影,他的人生迎来了一场巨变。

2015年,《路边野餐》入围瑞士珞珈诺电影节。

毕赣对陈永忠说,你是男主角,一块去吧。陈永忠当时刚刚找到新工作,在凯里一家公司做保安。

“这一来一回要请十多天的假,太耽误时间,”陈永忠在心里盘算。

毕赣不肯,专门找人来催促他办护照,办签证。珞珈诺一行,让陈永忠体会到了电影的魔力。

“以前都是小屏幕上看,看不出那个味道,”陈永忠第一次在大银幕上看自己的表演,他哭了,“我自己的性格算坚强,负痛感也特别好,怎么就会看哭呢?”

最终,珞珈诺成了《路边野餐》的福地,毕赣拿下最佳导演,《路边野餐》则拿下最佳处女作。

随后,《路边野餐》去到金马,并在2016年7月15日在内地公映。

不过,对陈永忠来说,这个业余工作也随着影片上映人尽皆知。

公司的同事找到他,问他是不是电影中的“陈升”,他觉得不好意思,只说是长得像,搪塞过去。

陈永忠老觉得电影不是自己该干的事,一个小保安要去做演员,这事怎么听都有点不务正业。

公映两个月后,2016年九月份,毕赣说有公司找自己拍戏,建议陈永忠辞职,还给他做演员。

当时妻子,也就是毕赣的姑妈,还跑过去质问毕赣:你让小姑爹辞职,以后谁养他呀?

“毕赣说,小姑爹跟着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陈永忠回忆。

陈永忠心里虽然有疑惑,还是照做了。

“毕赣总不能害我吧!”这是陈永忠的口头禅。

他在毕赣的建议下,开始锻炼身体,看书,看电影。

毕赣还特别推荐了昆汀的《落水狗》,这是《地球最后的夜晚》中黑帮老大的风格参照。

2018年,在戛纳红毯上,陈永忠在经纪人的打理下,一身西装,格外耀眼。

在走上红毯前,毕赣拿出墨镜,给陈永忠戴上,“你现在是个演员,可以戴。”

“我想毕赣不会害我的”,陈永忠戴上了墨镜。

金马同级生

李鸿其是《地球最后的夜晚》最先属意的专业演员。

两人相识与2015年的金马。当年,李鸿其凭借《醉·生梦死》拿下最佳新演员,毕赣则凭借《路边野餐》拿下最佳新导演,是名副其实的金马同级生。

意气风华的两人在金马颁奖典礼的酒会上一拍即合。

李鸿其对毕赣的第一印象是艺术家,同为艺术电影拥泵的李鸿其很自然地被吸引。

“他跟我说想找我演一个记忆中的人,演神经病,演脑洞打开,说一个老鹰可以飞翔。”仅仅一个概念,李鸿其就答应了。

2017年年初,李鸿其拿到剧本。

《缝纫机乐队》的拍摄间隙,李鸿其开始学习凯里方言。

6月开机后,原本20天的拍摄周期绵延了两个月。但最终成片,约莫40分钟的戏份只保留了三场,李鸿其有些吃惊。

“我拍了两个月,导演只选择他想要的,我非常尊重。”李鸿其唯一担心的是,会有人质疑只客串了两场还来走红毯。

即便如此,首映后,李鸿其还是没有问导演为什么。

他认可导演的艺术追求,尊重他的选择,“有些东西说出来就不美了。”

“他给我感觉也是这样的,我们明明就是活在当下的人,我们明明就是一起创作的人,你忽然问我,搞得我好像在控制你一样,你懂吗?”李鸿其说。

在李鸿其眼里,毕赣是一个直觉性的导演,“他一直强调想讲时间,想讲那种气味”。

他不会给演员说很多,希望彼此能碰撞出火花。比如,一场晒太阳的戏份拍了三天,而目前保留的吃苹果的戏份,则是李鸿其临时发挥,毕赣觉得可以,就把原本抽烟的戏改了,也因此,吃了晚饭的李鸿其又连续在镜头面前吃了七八个苹果。

“他是一个非常、非常稳的导演,”李鸿其说,“他可以三四天只拍一个5分钟的镜头,你们能理解吗?比如开篇那场吹头发,就拍了四五天。”

拍摄两个月以来,那种火花四溅的生活让李鸿其很向往。

他将毕赣比作多兰,用“天才”形容他,戛纳首场放映后,虽然自己的戏份被剪到只剩三场,辛勤学习的凯里方言也没有展示,但是,他还是情不自禁,有一股子骄傲,“好像我一个好朋友:卧槽!你成功了!”

一个体面的导演

这一切在黄觉看来又是另一番光景。

作为《地球》绝对的男主角,黄觉的戏份贯穿始终,也是那场被广泛讨论的60分钟长镜头的讲述者和见证者。

戛纳首场放映后,黄觉非常感动,“就像你登山登到了最高峰的时候。”

从四月进组开始体验生活,到戛纳首映前4天,黄觉还在横店另外一个剧组完成最后的旁白工作,这一路漫长。

2016年,《路边野餐》首映。黄觉看完后非常喜欢,主动联系上了导演,说有机会可以合作。

当年年底,黄觉在长白山拍戏,突然收到毕赣的消息,他说自己正在写给我的角色,希望能见一见。

黄觉受宠若惊,赶忙回复,提议自己去上海拜访,毕赣说不用,因为他正在写一场关于雪的戏,正好可以去长白山看看。

黄觉应允,两人见面后,毕赣跟他说了梗概,一个男人绑架了一个女人,然后爱上了这个女人,最后又为了这个女人杀了一个男人,又跟他说了第一场戏,还说了女主的名字叫山口百惠(最终改为“万绮雯”),黄觉听了更加向往。

末了,黄觉想起,说什么时候带毕赣去长白山看看雪,毕赣说是一场假雪,不需要看。

黄觉形容毕赣是一个很有煽动力的人,“他说话很轻,很温文尔雅,但是他的说服力很强,他就是能够让你去跟他一起工作的一个人。”

答应出演后,因为要学习方言,原本两个半月的拍摄周期,黄觉主动留出两个月体验生活。

2017年6月,《地球最后的夜晚》正式开机,此时的黄觉已经能够自如地用凯里话沟通。

随后,原本三个月的拍摄周期最终拖到了年底,演员也因为各自有安排离开剧组,拍摄时断时续。

那段时间,黄觉说,“你能够感觉到焦虑在这个剧组里面一直在蔓延”。

黄觉说,毕赣是他见过的导演还算比较体面的一个人。

哪怕后期压力再大,3D镜头要拍了,文本都还没有最终确定,他都没有过多地宣泄,仍然是按部就班,一点点完成自己的想法。

作为男主角,黄觉明白,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导演。他说,不走就是对导演最大的宽慰。

2017年,快到春节的时候,黄觉如往常一样,从横店飞到贵州,继续这个不知道何时才能完成的电影。

下飞机的时候,贵州正在下雪,毕赣跟他说:”觉哥,我开挂了,剧本出来了。”

黄觉相信毕赣,他是一个需要灵感的人,在拍摄的漫长过程里,他和毕赣仿佛战壕里的两个队友,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最后只剩下两个人互相依靠。

黄觉到了片场,看到剧本,觉得一切都通了。

60分钟的长镜头,拍到第五条,就成了。前后用了五天,黄觉说那是“神迹”。

戛纳首映后,面对观众的掌声,合伙人单总痛哭,而此时的黄觉只觉得终于爬上了“最高峰”,看着身边同样冷静的毕赣,两人没有多说,彼此心里明白。

“这是全世界最好看的电影”

在拍摄后期,因为超支、延时,毕赣毛囊炎发作。见到毕赣时,距离戛纳首映已过去两天,眼前的他非常疲惫。

但是,和他作品中呈现那个风格强烈的创作者一样,现实中的毕赣,至少是面对媒体,他的锋芒依旧是尖利的。

当有媒体征询他《地球》中个人风格过于强烈时,他强调,“风格的都是后置的,做出来以后才会有。

面对“演员在导演的笼罩下发挥空间不大”的质疑,他则反问李沧东的《燃烧》导演发挥空间大还是刘亚仁发挥空间大。

这不难理解。

在匆忙赶制完成片后,毕赣曾发微信给黄觉,大意是,这部电影太好了,是世界上最好的一部电影。

不过,因为赶制,毕赣也承认电影有不少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后期还需要修改。

“每部前来戛纳的电影都或多或少有这个问题吧。”

在戛纳首映是投资方的需要,毕赣对此并不讳言。

为此,常规意义上至少半年的后期被缩减至不到一半,其中的紧张和压力可想而知。

尤其是拍摄后期,项目进度严重晚于预期,演员的时间不能保证,只能走走停停,反反复复往剧组跑。

而为了降低风险,更多的投资人被拉进来分担。这其中就包括黄晓明。

我就是想要支持一下中国电影,把机会给一些年轻人,”黄晓明的目的甚至有点理想主义,“哪怕打水漂了也没关系。”

即便如此,一个商业制作班底,毕赣此次的成败对其下一部投资影响巨大。

但中国当下的产业环境,因为缺少完善的保障机制,钱给得多未必是一件幸福的事。

毕赣似乎也憋着一口气,“我觉得把它拍好了,才对得起投资方,超支的时候我都是这么欺骗自己的。”

首映后的好评,让毕赣非常自豪,“他们应该看到了结果。”

《地球》之后,毕赣准备改编一部小说,他开玩笑说,观众可能也已经厌烦自己了。

至于是什么,他没有透露。

不过,毕赣也说,“其实走出凯里我还是要拍成那个样子,走不走出凯里又有什么关系呢。”(安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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