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沁/文 王远宏/摄影
今年戛纳电影节官方要给杜可风颁发一个“摄影成就奖”。颁奖前，各国记者挤在熙熙攘攘的海边，等着采访他。轮到我们时，杜可风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边走一边风风火火伸出了手。
我赶紧也热情地将手握上去，条件反射地打了声招呼：“Nice to meet you！”
杜可风看了看我，说：“中国人吗？中国人就讲中文啦！”他中文流利，语速飞快，生于澳洲却以“亚洲人”自称。刚恭喜他获奖，他便向我们嘟囔道：“那个奖杯好大好重，我不知道要怎么拿回去，可能坐飞机都不让带，送给你们算啦！”然后哈哈大笑。
杜可风32岁才开始做摄影师，今年65岁，一直在中国内外各地游走，保持极高工作效率，今年一年就有5部作品。他见证过台湾电影新浪潮、港片黄金年代、中国内地电影市场崛起，和杨德昌、关锦鹏、王家卫、张艺谋、陈可辛、格斯·范·桑特、吉姆·贾木许、三池崇史等众多国内外大师导演合作，履历丰富，量高质优。“没办法，这个社会变化这么快，我们应该更快地去反映，这是应该的。”他说。
我们的摄影师要给杜可风拍照。他耸起肩膀，夹紧双臂，挤出各种搞怪表情，活脱脱是个老顽童。当小浪提到张国荣，杜可风神情变得柔和，他说，“张国荣是我最爱的。”而聊起现在很多内地年轻演员被质疑演技一事，杜可风又露出了调皮的笑容：“可能是他们生活得太舒服了，没有吃过苦。没关系，可以把他们送到我们这里来，我们来好好处理处理！哈哈哈！”
新浪娱乐：恭喜您获得戛纳电影节摄影成就奖。您是该奖项设立以来，第五位获得这一荣誉的摄影师，对此感受如何？
杜可风：我觉得很惊讶，怎么能排到我呢？应该有80多个摄影师排在我前面，但是给了就给了吧。我最骄傲的是，这是第一次亚洲人得奖，我觉得比较荣幸的是可能是对中国电影的一种肯定，对我们的工作，我们的社会，我们的语言，我们的文化的肯定，我是这样看的。因为我本来是澳大利亚人，不叫杜可风，但是他们是颁给了“杜可风”，不是对我一个人的肯定。
新浪娱乐：唔……80多个？您觉得哪些同行排在您的前面？
杜可风：任何一个奖你都不可能给出最佳导演，最佳女主角，最佳男主角，最佳摄影，没有最佳的嘛，没法比，只能说是这个时候表现还不错的人。也可能是因为这个故事比较时代化，或者那个人在那部电影里有他的特点，等等等等，我觉得没有最佳一说。大家一起走出来，就像我刚才说的，这是对中国电影的肯定，不是对我一个人的肯定。
新浪娱乐：您一开始主要在台湾工作，后来去了香港，中间也全球各地跑。您觉得两岸三地的工作环境有哪些不同？现在内地市场发展这么快，华语电影越来越集中，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杜可风：我在很多地方工作过，南美，非洲，北欧，美国，澳大利亚，连冰岛都工作过。我觉得电影最美的一点是，它真的是对社会的一种反映，现在中国为什么有那么多大卖片，有的人还说烂片多，我觉得必须经过这样一个阶段。中国经过这么长的历史，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富有的阶段，变化那么快，人那么多，一定会有这样一个阶段。这些电影就是这个时代的电影，这个时代我们回头看可能是另外一个立场，好坏每个人可能都有自己的评判，但是我们作为创作者的责任，就是要反映这个时代的社会，要把经验和想法和别人分享。很多人给了我很多机会去反映中国的变化，台湾、香港，内地，反映不同时代的不同状况。
今年我拍了两部以香港为背景的电影，而且都是快要不见的地方。我就觉得我不开口谁开口？我们必须呐喊。可惜的是现在在中国拍电影限制还是比较大，为什么拍照、画画都可以有裸体，电影不可以有？我希望这方面能更开放一点点。
新浪娱乐：您和众多大师导演都合作过，呈现出来的风格千差万别。您是根据什么来调整自己的摄影风格的？
杜可风：我觉得这对我来说是一条路，我32岁才开始拍电影，电影已经成为我的生活。有人跟我说，为什么你每一部电影风格都不一样，我没有想过这个，可能电影已经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就会跟随我的生活变化吧。我不管拍内地、香港、台湾、国外，因为是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不同的故事，不同的工作环境，才会形成一个所谓的风格，所谓的品位都是来自内心的一些习惯的东西。今天我到了这个地方，看到这个地方什么样，光线什么样，会将我推向一个风格，这些风格其实都是来自文化，来自环境，来自合作的对象。
新浪娱乐：影迷最津津乐道的可能还是您和王家卫的合作，不仅合作作品数量最多，而且也确实形成了很独特的影像风格。您和王家卫的合作方式是怎样的？如何共同决定出最终影像风格的？
杜可风：他只会说，“你真的要这样子吗？”哈哈。有的时候是不得不这样，是环境把我们推向这样的风格。我们去看景的时候，经常我，他，张叔平，我们三个什么话都不说，因为那个默契已经存在了。可能还是因为我们的品位在某一方面是相同的吧，不需要说话的。如果觉得哪里不行，我们都会觉得不行，就会重新调整。
新浪娱乐：近几年您没有继续做他的摄影师，据说是因为他的电影太耗时间……今后你们还会重新合作吗？
杜可风：这个你问他啦，哈哈。
新浪娱乐：您好像特别欣赏张国荣。您从摄影师的角度看，好的演员和不合格的演员在镜头里的区别是什么？
杜可风：张国荣是我最爱的。演员跟艺术家一样，不是说艺术家就是艺术家了，内在的最重要。张国荣、张曼玉、巩俐，你就想看他，作为一个演员你必须有一种内在的稳定，比如杜鹃啦，浅野忠信啦，这些人都是，你就想，他什么都不做也是可以的啊。他们有一种内在的东西，这个不是训练出来的，是生活出来的。
我也不介意你是为了赚钱做明星，这是你的选择，但是你不一定会是个好的演员。除非你消化一些生活，你自己对自己有一些要求，对自己的存在有一定的定义。电影不可能教会你怎么做一个好的演员，也不可能教会你怎么做一个好的导演。好的演员需要好的生活，需要吃过苦。（最近内地一些年轻演员总被质疑演技不好？）可能是他们生活得太舒服了……没关系，大家可以把他们送到我们这里来，我们会好好处理他们的，哈哈哈！
“我们会好好处理”
（何小沁/文 王远宏/摄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