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析姜文:眼神会杀人 胸怀连黄秋生都佩服(图)
如果不是为了新片宣传,你要采访姜文比登天还难,而现在,他却艰难地“送上门来”。即便“太阳”没有照常在威尼斯上空升起,姜文也是一个天生的话题人物。这位喜欢导戏的演员,同时也是热爱演戏的导演,似乎每隔七八年就要“手痒”一回:正因有了光芒不减的《阳光灿烂的日子》、余音绕梁的《鬼子来了》,习惯了失望的中国观众才会如此期盼《太阳照常升起》。近日,记者陆续采访了著名作家、文化评论家王晓渔,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张业松等专家学者、导演张扬和香港演员黄秋生(听歌)等人。几乎所有人都一致认为,这个瞪着一双斗大的牛眼睛,成也锋芒、败也锋芒的“憨实”中年人,作为一个导演比作为一个演员创造着更令人瞠目结舌的奇迹……
眼睛 他盯着你的时候你会发抖
解剖人:导演张扬
解剖内容:姜文的人格
2006年春节前夕,《太阳照常升起》在云南开机,周韵出演女一号“疯妈”。一次,拍摄完周韵的镜头后,周韵先回了驻地。没多久,下起了雨。周韵赶紧找了雨伞、雨衣给姜文他们送去。哪知看到全身被雨淋透、冻得瑟瑟发抖的周韵,姜文却火冒三丈,他对着周韵大喊:“你闲啊,我们要你管,回去!”一片好心却遭到他一通大叫,周韵气得呆在雨里,眼泪刷地流下来。
拍完戏回到驻地,周韵不停地打喷嚏。姜文让她好好躺着,他要出去一下。然而这一出去,他竟然冒雨跑到一里之外的集市买了红糖和生姜,亲自给周韵煮了姜汤,坐在她床边一勺一勺地喂她。“对不起,我向你发脾气是心疼你,下那么大雨,我不想让你淋雨。”姜文温柔地说,“以后我会注意我的坏脾气。”周韵流着泪点头,姜文则用他粗大的手轻轻地为周韵擦泪。
这是姜文的儿子出世之后,两人恋情中传为美谈的一段故事。真假如何,笔者没有考究过,估计像姜文这样被公认为“坚硬”的北方汉子,也不肯承认这样柔情蜜意的往事。
前日记者致电正在忙活雪山音乐节(blog)的导演张扬时,张扬想也没想便告诉记者:“姜文啊……一个好人呗。”但究竟怎样好,好在哪里,张扬却不肯多说,无非是觉得姜文这个人豪爽耿直、特别执著之类的——“特爷们”。但说到姜文的霸道和牛脾气,在大理与姜文一块大碗喝过酒的张扬却并不这样看,“我觉得挺好啊,很多人都需要他身上的这种霸气。他盯着人的时候,你会发抖。”
双手 搞不到金狮也搞到口碑
解剖人:影评人焦雄屏、评论家王晓渔
解剖内容:姜文的新作
如姜文所愿,《太阳照常升起》是一部“来劲”的作品:黄秋生说,这是一部狂野的情色片;房祖名(听歌,blog)说,这是一部动作片;周韵说,这是一部魔幻片;陈冲(blog)觉得,这是一部中国的《罗马假日》……那么以“疯、恋、枪、梦”四段分割的《太阳照常升起》,就几乎具备了“叫座”的所有元素,何况还有姜文。
如果不是姜文的这部电影,苏州女作家叶弥的短篇小说《天鹅绒》恐怕不会被人如此大规模地重新提起。这部极具女性视角,描写生动细腻的小说被姜文这个粗犷的“糙汉子”强行注入了太多强硬的东西。到目前为止,只有极少数人看过该片的完成片,台湾影评人焦雄屏是一个,她说:“那是一阕瑰丽的影像诗。我一共看了两次,第一次只觉得奔泻而来的影像宛如艾略特的《荒原》般充满隐晦的寓意。第二次我和剪辑大师廖庆松一块观赏,忽然像看懂《达·芬奇密码》(blog)般拿到所有的解密钥匙,我们高兴地讨论姜文布下的迷魂阵,在神采飞扬的画面中,我再次体验他的气势,这一次他冒着更大的挑战,探讨中国大地和民族魂的底蕴。观众要跟上他的脚步并不容易,至少戛纳的选片诸公就没拿到我的钥匙。”影评人的话很好地为“太阳”没有在威尼斯升起作了一个别样注脚,毕竟大家都知道,姜文的作品即便没有获奖,也必将是传世之作。
一定要看!这大概是对姜文和《太阳》最大的肯定。评论家王晓渔说过一定要看之后,还欣然预期了《太阳照常升起》的票房:“在我们国内,影片的票房和影片质量从来就是没有关系的。比如贾樟柯就是一个例子,他的影片票房和质量常常成反比,片子拍得很好,但观众不买账;反而是一些没有内涵的所谓大片,大家都蜂拥赶去影院看。相信到姜文这里,能够改变这种怪现象。我们对影片的质量并不质疑,票房方面,凭着他本人那么大的号召力,即便不敢说没有这种反比,也至少会在很大程度上缩小反比的距离。一句话,很可能是既叫好又叫座。”
胸怀 连黄秋生都佩服的汉子
解剖人:黄秋生
解剖内容:姜文的作品、人品等
在香港电影界,黄秋生凭个性与演技被形容为“东邪”一样的人物,记者采访他的时候,黄秋生如此评价姜文,“他呀!是真正的艺术家,我是在心里说的,我真的很敬重他。我认为他很爷们!如果真得拿金庸(blog)小说来套,我认为他像《射雕》里的成吉思汗!”
新报:记得你当时获得香港回归十周年最佳男演员奖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开拓了你思路的戏是《太阳照常升起》,你觉得这个戏的内涵在哪里?
黄秋生:《太阳照常升起》不错,真不错。看到剧本我就想,姜文是怎样想出来的?四个时间,一个时代。我演一个老师。解放后回到祖国的一个老师,五六十年代的知识分子。
新报:这个戏在拍摄期间可是做足了保密工作。尽管如此,我们得到的风声是,这是姜文的一部商业大片。可你却认为《太阳照常升起》是一部情色片,为什么?主要表现在哪些地方?
黄秋生:他们说是大片,我没说是大片,我说的是情色片。反正就是情色,非常情色。怎么说呢?说不出来的。如果是上床,这是性,但情色是一种很勾引的感觉,互相一个眼神,一句对白就够了。我的对手主要是姜文、陈冲。陈冲是个大夫,姜文是我的一个同学。
新报:你说这部戏是你拍得最过瘾的一部,是因为合作到了最想合作的演员吗?
黄秋生:算是完成了一个20年来的夙愿吧,因为20多年前我第一次去北京时就看过他在学校作小品的录像;听说他曾将《茶馆》看了一百多遍,他是一个极用功又极聪明的人。当时我们在香港哪有这样的条件?我总觉得同时当导演和演员是要过程的,搞不好两边都做不好,但姜文是个例外。
新报:你说《太阳》里面陈冲很性感,经常被她迷倒。生活中,是不是很容易被性感美女迷倒的那种啊?
黄秋生:陈冲扮演一位上世纪70年代的护士,对我一见钟情。这是一个不自知的角色,特别单纯,不习惯掩饰自己的情感。她不知道什么是性感,但非常会秀大腿!最闷骚的那种。她在语言、动作上都特别放得开,但自己却不知掩饰,像《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的性感女人!
新报:姜文这个片子保密工作一直做得很好,但你居然在一次酒醉后泄了密,对此姜文对你说什么了吗?
黄秋生:人家说他脾气很大,很难搞。我倒没觉得他很难搞,反而总是他把你搞乱,搞到他需要的样子。他的需要是什么样他不会直接讲,就是让你不停地演和变,把你搞乱,最后你做出来的就是他要的,他就是有这种魅力。你说这个啊,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和建议。
新报:你觉得这次《太阳》冲击威尼斯,胜算的可能性有多大啊?
黄秋生:这个我不知道,要问姜导演。
新报:你和姜文在20多年前就认识了,为何合作这么晚?
黄秋生:机会啦。合作都是要讲求缘分和机会的。
新报:你接受媒体采访时曾盛赞姜文,并狂贬中国的另外两位大导演张艺谋和陈凯歌,好像还说姜文是你的偶像,有这回事吗?
黄秋生:这个不便再说一遍了,我没有批啦,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这个没有什么吧,他们两位也没有生我气?
新报:你认为姜文电影最大的特点都集中体现在什么地方?
黄秋生:他不喜欢的东西坚决不做。
新报:这一次和姜文合作是否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这一次的碰撞,和姜文在艺术上达成了什么样的共识或者说擦出了什么样的火花?
黄秋生:是他来找我的,一是冲着他去的,二是角色很有趣,剧本很有趣,在香港很难碰到这样的剧本。
新报:在你眼中,姜文是一个什么样的电影人?同样作为男人,你觉得姜文最男人的方面表现在哪些地方?
黄秋生:他比我男性化,他很有男性的特质,是非常雄性的动物,他很容易在很多人当中一说话就把你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嘴巴 死不承认自己有野望
解剖人:本报记者
解剖内容:姜文的一切
中国的媒体,感觉采访姜文比去解构他的电影还要难一百倍。可是,因为5年磨一剑打造出来的《太阳照常升起》正值宣传时期,所以记者通过差不多一个星期的努力和片方周旋,和发行方商议能否电话采访姜文的事情。一次又一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不可能的。可是记者并没有气馁,一而在再而三的努力争取,终于凭这股执著劲打动了姜文,距截稿还有2个小时的时候,姜文终于答应接受记者的电话采访,这是首例。说起《太阳照常升起》,说起云南,再说起他在云南拍这部电影的时候,记者打了他的电话,明明接电话的人是他本人,他却死活不承认,昨天他也承认了,并表示那个时候确实不方便和媒体打交道。同时,今年出现了姜文和保利博纳的老总于冬的珠联璧合,也成为了继老谋子和张伟平之后的另一对中国电影市场的导演和投资人的“黄金组合”,这个现象也值得去关注。
新报:《太阳》里面,我们可以看到的云南元素不在少数,比如湿地、梯田,还有那个香格里拉的石房子是那么的美,简直不像现实世界。
姜文:我第一次拍戏的时候,我就从幻想的世界里好久回不来。事实上,我可能就是这两年才进入社会。你能明白这意思吗?进入社会是我开始正视社会,以前,我老觉得干吗我非要挪这儿去,为什么不可以挪那儿去?后来一个朋友说这不是你的剧本,这是一个现实。我为什么会碰壁?是因为以前我不认为,社会是你必须认识的。我是40岁之后才开始认识到,社会要认识要适应,不是随意能改变的。
新报:《天鹅绒》(《太阳》原著)有一种拉美文学的魔幻氛围,但作者叶弥毕竟是女作家,比较纤细。不过,你拍出来的影像真的比她强烈太多了。
姜文:我觉得是不同的荷尔蒙造就了这种情况。《天鹅绒》里有一段描写,女人偷情了,男人想质问她,女人很平静地说,“等我煮完粥再说”。煮完粥,女人给他盛好,端上,然后一点不虚心地跪在地上。我很受这段描写的触动。其实生活中很多事情,它来了就是来了,存在了就是存在了,你怎么面对、怎么解决?而且它非常有生命的本质,我完全能理解和相信,这两个看上去社会地位那么不同的人,就一瞬间在一起了,这是多么有生命感的一件事儿。
新报:《太阳》的结尾镜头,你用了自己出生不久的孩子,据说拍摄那天很冷,小孩子躺在那里哇哇大哭。你不心疼吗?
姜文:我们做了处理的,冷是不会冷。一个不到两个月的孩子,到哪儿去找?用人家的孩子,人家也心疼,这并不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儿。现在想起来,有件事还挺后怕的,因为怕他冷就垫了一堆豆子,用豆子隔湿,可万一吸进去是很危险的。
新报:《太阳》里,你觉得村子不应该在它原来的地方,就把整个村子都搬了。
姜文:在外界看来,我是改天换地,但我是在受另外一种东西掌控。我追寻的东西告诉我这地就是红的,然后我看这地是黄色的,就觉得不对。不是我想把它改红,而是我看着电影里面,它就是红的,烟尘是红的。而且我能感觉那些红的烟尘落在绿的叶子上。我就是一翻译官。我记得我看见那个东西是什么样的,我相信那个东西是存在的,我就是在翻译,然后大伙把它做出来,把一个原本有的电影翻译出来。
新报:在叶弥的小说《天鹅绒》里,让疯妈疯掉的是二斤猪肉,为什么在《太阳照常升起》里,你把猪肉换成了绣花鞋?
姜文:如果坐在饭桌前聊二斤猪肉很好,但是坐在影院里面,我愿意把它换成精美的工艺品,跟脚有关系的绣花鞋。
新报:为什么会采用四段式的结构来讲述这个故事?
姜文:观众对很多电影觉得不来劲,可能就是因为结构上不来劲,现在的观众看过太多电影了,谁愿意看平铺直叙的东西?关键是挑动人的情绪。我觉得我的电影有一点是大家公认的,就是挺能搅动情绪的,电影能讲一个什么了不起的故事?情绪如果进不去,一直在那旁观着肯定就没意思了。
新报:最后问一个关于云南的问题结束今天的采访吧。我们不知道云南这片本来就已经很美的土地,在你的电影里展现出来会是什么样的一番景色和感觉?对这部影片,很多人都说你的野望?
姜文:你会看到你们家乡熟悉的景色,大理、丽江、香格里拉、元阳和昆明等好多地方,就是让你看不出来这个是在云南拍的,就是不一样的感觉。我的片子在法国做后期时,有几个不同国家的人看了。一个拉美人看了说,这太像他们那儿的人了;一个巴尔干的人看了,他说这就是他们巴尔干岛的故事。显然这三位都不是一个地方的,所以我觉得这里面可能是触及一种卸了装以后的感觉,这对我来说还是一个欣喜的东西吧,它能让你觉得这是离你的生命区域不远的东西。至于野望,我根本没有,我只是想拍出一部好片子给观众看。
双脚 踏过的足迹都不得了
解剖人:姜文本人、评论家王晓渔
解剖内容:姜文的旧作
都说姜文聪明过人,但他自己却说,弄不清到底天资是什么,他只知道要做有兴趣的事情,比如抽烟,又比如拍电影,一拍起来,甚至都不想结束。换句话说,姜文拍起电影来就如同抽烟一样自然——说白了,还是天赋异禀。有作品为证:1963年生的姜文,不到三十岁已主演六部代表作:《末代皇后》、《芙蓉镇》、《红高粱》、《本命年》、《春桃》和《大太监李莲英》。这几部影片,再加上他在上世纪90年代末期主演的《秦颂》及《有话好好说》,奠定了他在中国影坛不可取代的地位。其后的《寻枪》跟《绿茶》等等,只不过排在锦上添花之列。
除了在表演艺术上一再证明他独特的创造能力,姜文在电影编导方面也不断显示出其不凡的艺术才华。1994年他自编自导的第一部作品《阳光灿烂的日子》,将几位少年的成长与欲望,开放舒畅地展现出来,影片获威尼斯影展最佳男主角奖,多项获台湾电影金马奖。5年之后,姜文执导的第二部作品《鬼子来了》,描述抗日战争时期村民因处置两名日军俘虏而引发的悲剧,影片2000年在戛纳影展获评审团大奖。姜文说,如果《阳光灿烂的日子》记录了他30到35岁这段时间的一些想法,那么《鬼子来了》或许便是他35到40岁时的某些感想。他喜欢电影可以记录一个人不同时期人生观的变迁。
著名作家、文化评论家王晓渔认为,姜文是目前中国影视界值得期待的导演之一。“其他人要么是不断重复自己,要么就是江郎才尽,但姜文不同,他给我们留下了诸多的可能。”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张业松把姜文定位为一个非常优秀的“个性演员”,但与其他评论家一样,张教授也更喜欢姜文导演的作品。“一个演员的个性强到一定程度,反而会造成一定的负担,让人看到的形象和姿态总是一个样子,容易类型化。比如姜文这样一个人,他的银幕形象总是硬汉一类,而作为一个导演,他显然能够给我们带来更多惊喜。”首席记者 露耘 本报记者 陈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