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舞台》第十一期:重逢-永别于是之

新浪娱乐

《新舞台》第十一期
前言/闫平
于是之因病沉寂十余年,在离去之时,我们通过媒体、通过追忆,才和大师又得重逢。无论是再次想起,还是由此初知,都已错过一个时代,只来得及送别大师的背影。老马的热茶,太平湖的芦花,程疯子的破大褂,王掌柜的笑容,只剩下一张张久未翻看的旧照,在喧杂的纪念中,仍然以最沉静的表情,叙说着属于他的时代。
《茶馆》中,梁冠华接演于是之创造的“王掌柜”一角。他说:“复排《茶馆》时,最让我遗憾的是,濮存昕、杨立新都能让郑榕、蓝天野老师给辅导,但因为于是之老师那个时候已经重病在身,我只能靠看他的录像、他的书来向他学习。”
看,都没赶上,又无处承传。

于是之《茶馆》饰王利发

于是之《龙须沟》饰程疯子

于是之《骆驼祥子》饰车夫老马
于是之最有名的舞台形象数《茶馆》王利发、《龙须沟》程疯子,导演田沁鑫回忆他登台像戏曲大佬倌一样有碰头好,但他自己最爱的,偏是《骆驼祥子》里破帽遮颜的孤老车夫。他被尊称一次“艺术家”,两夜不能安眠,认真道“不能满街都是艺术家”。他当年这一声棒喝,余响至今,尽管身后哀荣震动京城,但到底没人敢上前乱戴高帽,追思会现场只写五个大字“演员于是之”,素肃、高贵。
他总痛悔自己文化不高,读书太少,但他的文集,写透“中国学派”的堂奥。手的姿势、说话的节奏、声音的张力……表演的完善和传承的理解,他这个“登场人”不写,谁也写不到肉。
组织请他出任文化部副部长,他拒绝要职时的语气,冷淡得令人皱眉。他说:“我管一个剧院都很吃力,文化部的事我管不了。”他私下还说,“我当了行政领导,由一个内行变成了两个外行。”但他担任职务期间,引进濮存昕、支持林兆华、栽培任鸣、成全刘锦云、推荐童道明。后来名动香江的“金牌编剧”何翼平,最怀念于是之治下的人艺剧本组——至上尊重、至上自由。
做的永远比说的多。这是最诛心的求全,但于是之偏从此处标注出自己最高华的胸襟,最谦逊的情谊。
23日下午,北京剧协秘书长杨乾武约我的同事到于是之遗孀李曼宜老人家中探望慰问,于家后人却婉拒了同事。第二天,相关部门也接到李曼宜老人对于后事的意见:“如果是之还在,不会允许这样(铺张)的”。这样的态度令人敬重,也令今人懂得忌惮。但于是之的老合作者、《茶馆》二德子饰演者李源先生的那一声“是之老师,您慢点走!”也是整个业界的哭呼。人去如风,我们追赶着也只能拾起风中凋落的黄叶,剧坛以此记愁泪,舞台凭此留念想。

1988年于是之(右)在话剧《太平湖》中饰演老舍
一个时代没有来得及展开,就已经结束了。于是之的永别的确如同一场久违的重逢,一场漫漶的初识。
老舍、焦菊隐、于是之他们从城市平民中走进艺术的殿堂,学问深厚又甘居“艺人”。他们站在历史的通道里,呼吸着时代的气息,成就来自千锤百炼,来自融会贯通。《茶馆》里秦二爷和庞太监“斗嘴皮子”那三笑,演的是“新兴民族资产阶级和封建统治阶级的碰撞”,又活脱是梨园角儿们“对啃”的韵味儿。虽然政治风潮屡屡涌进剧场,但他们仍然延续着生命最深处的底色,情志不灭,有意或无意。他们的创作方法、艺术观点、审美趣味,甚至为人处世,都不像现在的戏剧,被挤进了传统和创新、高雅和通俗的死胡同,他们的追求过程苦难又清新、平易又深邃,这个过程本身就是时代,就是风气。
我们纪念于是之,不是招那传统的魂。于是之被时代的气息浸沁着,被政治的风潮拍击着,他不是戏台上古老的旧梦,他境界的开阔、脚步的先进,令那些迷蒙怀古的歌哭愚蠢又滑稽。
纪念他,更谈不上哀寒自身。这一代谁经历过于是之当年窘迫的创作条件、狭仄的题材空间?更没有经历过80年代末看客寥寥、演无可演的困境。我们拥有的太多,短少的到底是什么?
于是之去世那日,京城飞雪,有人说“洁来还洁去”,有人说“风雪夜归人”,我却觉得大雪苍茫如无字谶语——名满天地,永别无痕。
出品:新浪娱乐
制作:戏剧频道
监制:张晗
主编:张阿牧
责任编辑:闫平 马春晖
撰稿:徐菲
设计:稻草人
本期《新舞台》有于是之最经典角色“王掌柜”的后来者们的声音。接班人梁冠华回忆和于是之对戏学戏点滴。擦肩而过的姜文曾因学于是之太像被批评,他说,于是之病卧不醒十几年,仍然“气场强烈,像个王爷”。陈宝国称能演电视版“王掌柜”是圆了少年的梦。
目录:
王掌柜聊王掌柜 《茶馆》风雨60载
徐菲/文
2013年1月20日17:19分,著名表演艺术家于是之先生去世。老人虽已离去,但他为世人留下的经典角色却成为了永恒,特别是他在《茶馆》中对王掌柜的演绎,被誉为中国舞台上教科书级别的表演。在1992年,于是之《茶馆》告别演出后,梁冠华、陈宝国[微博]先后在舞台剧和电视剧版本中出演王掌柜,而姜文也曾一度成为王掌柜的人选。新浪娱乐以三位演员畅聊《茶馆》为契机,来纪念逝去的戏剧之王于是之。

梁冠华饰王利发,是《茶馆》接班人
姜文曾是于是之心许的王利发人选


陈宝国出演电视剧《茶馆》,直言于是之是高山
《茶馆》小传
话剧《茶馆》是人民艺术家老舍先生创作的一部不朽的名著,1957年完成;1958年由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微博]首排,焦菊隐、夏淳导演,于是之、郑榕、蓝天野、英若诚、黄宗洛等人主演,全剧以老北京一家大茶馆的兴衰变迁为背景,向人们展示了从清末到抗战胜利后的50年间,北京的社会风貌及各阶层人物的不同命运。
1963年,《茶馆》二度公演,受当时政治环境影响,舞台上的呈现有了较多更改,甚至平添一条“革命红线”,在第三幕增加王掌柜为游行学生送茶水等的内容。1979年,排除政治干扰后的《茶馆》复排演出,极大的展现了老舍先生原著的精髓,给观众和戏剧界带来巨大震动,此剧也成为了北京人艺最经典的代表作。
1982年,谢添导演将话剧《茶馆》搬上了电影荧幕,使得更多人能够看到这部经典,感受到北京人艺演员的精湛演技,于是之饰演的王掌柜、蓝天野饰演的秦二爷、郑榕饰演的常四爷、黄宗洛饰演的松二爷、英若诚饰演的刘麻子等也随着电影的公映,走入更多观众心中。
80年代,《茶馆》多次走出国门,先后在法国、瑞士、日本、加拿大、新加坡等国家演出,大获成功,其在日本演出的录像更成为台湾戏剧人第一次了解内地话剧、了解北京人艺的契机,台湾演技派演员李立群[微博]就曾透露自己看《茶馆》录像不下35遍,而于是之更是其表演上的偶像和启发者。
从1958年首演到1992年老版的告别演出,30多年间《茶馆》一共演了374场。1992年7月16日,65岁的于是之最后一次演出《茶馆》,当时首都剧场盛况空前。虽然已经演了近400场,但因为疾病缠身,于是之还是忘词了,而且每幕戏都出现了漏词。观众仍然热情高涨,演出直至结束仍不肯散去。于是之含泪写下“谢谢观众的宽容”。
老一版《茶馆》1992年告别演出后,老艺术家们纷纷隐退,使此剧几成绝唱。1999年10月,以创新著称的北京人艺导演林兆华重排《茶馆》,推出梁冠华、濮存昕[微博]、杨立新[微博]领衔的全新阵容。99年版的《茶馆》,舞台走写意路线,将茶馆变成茶棚,并恢复了老舍原著中最后一幕中王掌柜上吊自杀后,小刘麻子带着沈处长参观茶馆,沈处长说出“好、好、好”三个好字的段落,使整部剧更具讽刺意味。
2005年,北京人艺为纪念老导演焦菊隐诞辰100周年,将《茶馆》恢复为58年版本,林兆华导演担任复排指导,舞台设计恢复写实主义风格,结尾也停留在老掌柜上吊的戏码上。该剧作为北京人艺常演剧目,每年被安排在春节过后的演出淡季上演,只因为这样的戏即便在淡季演出依然能够票房爆满。
2007年,何群导演将这部名作翻拍成了39集电视剧,并于2010年在央视播出,陈宝国在剧中饰演茶馆掌柜王利发,并在他的提议下,将全剧结尾改成了一场大火,王掌柜和茶馆一起灰飞烟灭。
梁冠华接班“王掌柜” 看《茶馆》录像学艺
北京人艺的代表作《茶馆》先后有两批演员主演,于是之、蓝天野、郑榕、黄宗洛、英若诚等老一代人的演绎,使这部剧成为了驰名海外的经典作品。在1992年告别演出后,老艺术家们纷纷隐退,使此剧几成绝唱,历史将它定格在374场的演出纪录上。
1999年10月,北京人艺导演林兆华重排《茶馆》,推出梁冠华、濮存昕、杨立新领衔的全新阵容。梁冠华接过于是之的班,成为了新一代《茶馆》里的王掌柜。
在2013年1月20日下午于是之先生去世后,新浪娱乐第一时间电话联系到了梁冠华,从他口中了解到,新老两代王掌柜在舞台上下的情谊。梁冠华坦言,于是之的王掌柜对他而言就是表演教科书,虽然自己也演了14年200多场《茶馆》,但每当自己含糊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表演细节时,还会去看《茶馆》的录像,究竟看了多少遍已经数不清了。
因为《茶馆》 决意报考人员学员班
新浪娱乐:您第一次知道于是之是什么时候?
梁冠华:第一次知道于是之还是通过我母亲。那是1976年粉碎四人帮之后,北京人艺在1978年推出了一部话剧《丹心谱》,那是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微博]恢复名称后的第一部戏,也是解放以来第一次把搞医的知识分子当作正面人物赞美的话剧。我父母都是搞医的,自然对这部反映医务工作者的话剧十分关注,我也跟着母亲一起看了这个剧的电视转播。在剧里,郑榕和于是之演的就是两位研究新药的老中医。
新浪娱乐:当时看《丹心谱》是什么感觉?
梁冠华:那时候我还小,才十几岁,我母亲跟我说,这些演员都是北京人艺的,我的感觉就是怎么能演得这么传神,跟真的一样!后来,我又跟母亲一起看了《茶馆》的电视录像,我发现这是一部很奇怪的戏,虽然剧中讲述的时代很远,但那些角色却离自己很近,没有了很多话剧中高大全、满面红光的概念化人物。
新浪娱乐:1981年去考北京人艺学员班,是不是也跟看《丹心谱》和《茶馆》的录像有关?
梁冠华:绝对是呀,1981年的时候我正备战高考呢,看到北京晚报上刊登“北京人艺演员培训班招生”的消息,我妈说,你不是喜欢看人艺的《茶馆》吗?要不你去试试,考得上就上,考不上就死了心好好复习高考吧。
考入人艺 于是之亲自传授斯坦尼
新浪娱乐:在考试中,您有见到于是之老师吗?
梁冠华:见到啦,不过是三试的时候,当时在一个大教室里,人艺所有的大牌演员集中面试,印象中苏民老师、童超老师说的比较多,是之老师话很少的。可能因为是之老师当时是北京人艺剧本组组长,并不负责教学工作。
新浪娱乐:在人艺求学期间,于是之老师给您上过课吗?
梁冠华:上过呀,我们班主任是苏民老师,他会邀请于是之、郑榕等为学生们讲课。我记得当时于是之老师讲的是前苏联戏剧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简称斯坦尼)的表演理论体系,他是研究斯坦尼的学者,讲理论的时候会结合他的亲身经历和感受,很容易理解和记忆。
新浪娱乐:在您的印象中,于是之老师的讲课风格是什么样的?
梁冠华:他会跟我们打成一片。我们一个学员班就十来个人,大家围坐在一起,上课就像开座谈会似的,是之老师讲课的风格是很随意的,跟我们拉家常。
新浪娱乐:于是之老师讲课的内容,有哪些让您印象深刻?
梁冠华:我至今记得非常清楚的是他讲表演要真实不能虚假时举的例子。他说,比如在舞台上要叫住某个人,行动上是要追出去叫的,这样才能截住人,而不能只是扶在门框上叫几声,那人就早跑了,肯定叫不住,如果这样表演就虚假了。是之老师是让我们明白表演是要根植于现实生活的。
与于老对戏 光上场就练七八遍
新浪娱乐:您第一次进入《茶馆》剧组,演的是什么角色?
梁冠华:《茶馆》是很难进的组,即便在其他剧中演上了男二男三,到了《茶馆》,能演个群众就不错,更不要提主要角色了。我那时候进入《茶馆》剧组,演的也都是龙套角色,第一幕演茶客、第二幕演住店学生、第三幕再演个游行学生。
新浪娱乐:当时进入《茶馆》剧组,会不会在自己没戏演的时候,看于是之老师的表演?
梁冠华:当然啦,他们都是大家呀,我们都站在侧幕看。我记得濮存昕曾说过的一段话,恰巧就也我那时心情的最好写照——我坐在茶桌旁,仰头看前辈大师们在我周围表演,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了一片原始森林,到处是参天大树。
新浪娱乐:和于是之先生在正式舞台上同台对戏是什么时候?
梁冠华:那是91年、92年了,我在剧中演黄胖子的B角和刘麻子的C角,黄胖子的A角是田春魁。当时老人家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所以,我有了在正式的演出中和于是之、黄宗洛、林连昆等老一辈艺术家演对手戏的机会。
新浪娱乐:还记得跟于是之老师对戏的感觉吗?紧张吗?他有给你指导如何演戏吗?
梁冠华:绝对紧张!当时进组就是哆哆嗦嗦的!第一次排练,光黄胖子的上场亮相,导演就让我演了七八次。黄胖子是个有沙眼病的流氓头子,专门为发生冲突的不同社会群体“说和”,化解矛盾。他上场后,第一个跟他说话的就是于是之老师演的王掌柜。在排练的时候,是之老师给我讲这个黄胖子为什么要拿手绢擦眼睛,因为有严重的砂眼,还讲应该怎么擦,这种场面人遇到不同的人要怎么讲话,每一招每一式都要有根据,有生活。
新浪娱乐:1992年告别演出时,于是之老师已经患上了老年痴呆,当时在台上能看出他生病吗?
梁冠华:的确,当时是之老师已经出现忘词的情况,甚至行动不便,会踩到自己的大褂。可一年前我们还完全没察觉他生病了,即便有时候忘事,也觉得他只是年纪大了。所以92年告别演出时,大伙儿的心都悬着,相互嘱咐,要留神是之老师的情况,如果有忘词的情况,帮他接下去。
接班“王掌柜”跟着录像学艺
新浪娱乐:1999年,北京人艺要重排《茶馆》,导演林兆华找您演王掌柜,当时您感到意外吗?
梁冠华:说实话《茶馆》这个戏里除了王利发和女角,其他角色我都能演,但唯独没想过会让我王掌柜,《茶馆》本身就是中国话剧的高峰,王掌柜更是高峰中的高峰。于是之老师扮演的王利发,一举手、一投足,把那个时代的生意人、买卖人生动地塑造出来了。尤其是后面,他把王利发这个小人物身上的悲凉,那种忧国忧民但因身份卑微又力不从心的感觉以及对生活的渴望都演绎得非常精彩。可以说,通过一个人物,他传递出的信息太多太多。
新浪娱乐:既然感到意外,您有辞演的想法吗?
梁冠华:那倒没有,中国的舞台剧演员,但凡有点上进心的,哪个不想演王掌柜,我接下这个角色也是想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演好。
新浪娱乐:您觉得林兆华导演为什么会选您演王掌柜?
梁冠华:这个问题我也问过林兆华,他跟我说,茶馆掌柜子每天笑脸相迎相送,是个很有人缘的人,而我本身是个小胖子,面相喜庆,说白了就是要做买卖,我这面相有顾客缘,要演戏也有观众缘。
新浪娱乐:当时复排了多久?
梁冠华:3个月吧,当时人艺剧场在大修,排练场也在大修,我们就在人艺食堂排练,就是后来改成人艺小剧场的地方。那时候我们在楼下排,楼上就是人艺各个行政部门的办公室。
新浪娱乐:听说您排演《茶馆》时,看了很多遍于是之老师的录像?
梁冠华:最让我遗憾的是,濮存昕、杨立新都能让郑榕、蓝天野老师给辅导,但因为于是之老师那个时候已经重病在身,我只能靠看他的录像、他的书来向他学习。当年他健在时,虽然和他也有过接触,但毕竟差距太大了。
新浪娱乐:有些演员在排演经典作品时,是不敢看以前的录像的,怕会影响自己的表演,但我听说您为排演《茶馆》,反复看于是之老师的《茶馆》录像,那您不怕所谓的钻锅吗?
梁冠华:这对我来说的确是个挑战,既要看老辈人是怎么演的,继承他们的好东西,又要在舞台上演出自己的风格。是之老师的王利发就像经典教材一样不可更改。但经过一番排练,我发现于是之的确是一座高峰,但这座高峰还可以往另一座高峰的更高、更广处走。最终我选择了首先吸收老版的营养,但又在细节处理上加了一些小动作和水词,发挥出自己的特色。
新浪娱乐:等于演《茶馆》时,您是跟着于是之的录像学,那录像里有没有让您印象深刻的细节?
梁冠华:是呀,我正式演王掌柜的时候,于是之老师已经不能说话了,我只能跟着录像学。印象特别深的是第二幕,茶馆换了新桌布,王掌柜因为总在干活,手上脏,他从桌子旁走过,都是微抬着手的,怕把桌布弄脏,特别真实、特别生活。
新浪娱乐:您认为您演的王掌柜和于是之老师的有什么不同?
梁冠华:林兆华导演曾说,于是之饰演的王利发太愁苦了,一个在风雨飘摇的时代里存活了五六十年的茶馆,掌柜的要一直这么愁苦,茶馆是很难支撑下去的。他需要一个外表有亲和力、内在有幽默感的人来演王掌柜,他希望我能演出王掌柜虽然生活艰难,但还是会尽可能把事件做好,始终认为一切苦难都是暂时的那样的乐观性格来。
新浪娱乐:从1999年到现在,您也演了14年200多场《茶馆》了,到现在还会看于是之老师的录像吗?
梁冠华:当然,《茶馆》是北京人艺的常演剧目,现在每年春节过后都会演,每次在演出前,我觉得哪个地方含糊,不清楚怎么处理,都会去看《茶馆》的录像,究竟看了多少遍都数不清了,那就是相当于表演教科书,要随时拿出来温习。
新浪娱乐:我看到1月20日,在得知于是之去世后,您发了微博悼念。这些年,于老师住院期间,您去看望过吗?
梁冠华:这件事真是特别遗憾,是之老师生病住院后,我一次都没去看过,一来是一直在外面拍戏,二来也是不太敢去,因为我姥姥得的就是老年痴呆症,那种痛苦我太了解了。

姜文曾在对话新浪娱乐时,反复提及戏剧对他的影响。他作品的节奏、色彩都带有强烈的舞台感。
姜文被称“于是之第二”曾翻墙要偶像签名
在于是之的“王掌柜”之后,除了舞台上的继承人梁冠华和电视剧里的继承人陈宝国外,还有一位并未演出《茶馆》,却总被人提起的演员,那就是曾被人称为“于是之第二”的姜文。
当年,于是之曾建议北京人艺导演林兆华重排《茶馆》,他表示自己演的王利发没有那么圆满,始终寄希望于来者。虽然于是之没点明“来者”是谁,但当时的青年演员姜文却是于是之时常提及的人。
姜文对于是之也是非常崇拜,他曾表示自己读大三时就已经看了无数遍于是之版的《茶馆》。而中戏表演80班排演《骆驼祥子》的时候,姜文演的就是于是之在剧中的角色“老马”,他把于是之的表演模仿得惟妙惟肖不留痕迹,有位负责老师对班主任张仁里说:“老张,你什么时候来我的课堂看看,姜文活脱脱一个‘于是之第二’。”
1992年于是之演《茶馆》最后一场时,当时已经走红了的姜文还跑到后台向他要签名,于是之对此一直很感动。1998年姜文在北京人艺演话剧《科诺克或医学的胜利》,那是的于是之因为生病已经很少出门,但他还是坚持去看了戏,看完还去后台看望姜文。
在1月20日下午于是之先生去世后,新浪娱乐联系姜文,请其谈谈与于是之的渊源和情谊。姜文通过助理提供了他去年对话北京人艺的内容,大部分是首次对外发表,其中谈及了他和《茶馆》擦肩而过的原因。姜文通过助理表示,想说的话都在里面了,他自己不想在人走后,再出来说什么。
以下是对话全文:
痴迷《茶馆》 却擦肩而过
北京人艺:您是怎样与人艺结缘的,有什么故事,看的第一部人艺话剧是什么?
姜文:和人艺结缘,就是作为观众,去看人艺的戏。那时我还在上中学,介绍我认识人艺的是英达,他跟我疯狂地“鼓吹”。我看的第一部人艺话剧,有点儿不肯定,应该就是《茶馆》。
北京人艺:听说您看了100多遍《茶馆》,每次都有不一样的感悟吗?
姜文:100多遍夸张了,很多遍是真的,等票去看有之,翻墙去看有之,他们排练的时候去看也有之,最后告别舞台演出,亦有去看。看了很多遍,不同肯定有,但这不是我在意的,尽管后来读了戏剧学院,但对《茶馆》,我仍是一个痴迷的观众:那种大幕拉开之前的寂静,钟声响起之后的等待,灯光渐暗的时刻,总让人特别兴奋。
北京人艺:外界传说您一直要拍《茶馆》,并已经购买了版权,为什么搁置了这么久呢?
姜文:我没买《茶馆》的版权,也没打算过自己去操办这件事儿。我记得十几年前,林兆华导演找过我排《茶馆》,我非常愿意,但提了几个条件:每个角色都得找专业演员,所有人在一起排演半年,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排演一个和第一版《茶馆》比高的作品。
当然,对我来说,老人艺不是用来超越的,用来欣赏就很好;也不是说不能翻拍和超越,但你不能简单当作一个任务:第一代《茶馆》演员都是热爱这台戏的,你必须做到前人已经做到的:如果排练和体验生活都不够,如果不是整台演员都是专业演员,如果每天都到齐的排练条件达不到,你就别去想这事儿,就别上台,否则你就等着被人骂吧。
模仿于是之太像被批评 曾翻墙要签名
北京人艺:您上学时,被称作是“于是之第二”,但您在后来演戏和导戏的过程中已经有了自己成熟的风格,那么,于是之先生对您的影响还大吗?
姜文:我没听说过这种说法,但这让我想起一件事,我在中戏读书时,曾在课堂演小品时模仿于是之先生,模仿得很像,结果被张仁里老师狠狠训斥了。他痛心地说:姜文你是个好演员,但你是在演于是之先生,而于先生是在演角色。你是在模仿他,但他,是在塑造一个虚拟的人物。
张仁里老师脾气很好,那次却很严厉,这句话也砸进了我的潜意识:你可以欣赏一个演员,但你不可以在创作中去模仿他,那就是没出息了。从那天开始,于是之先生对我就更重要了,我一点儿也没改变对他的欣赏,但我更研究他为什么变成一个令我和大家欣赏的演员。所以如果我后来被观众,或者被于是之先生本人肯定,跟张仁里老师这件事有很大关系。
北京人艺:您当年曾找于是之先生要过签名,当时您和于是之有什么交流?
姜文:那是于是之先生他们最后一次演出《茶馆》,我从外地赶回来,结果没票。当时人艺广场挤满了等票的人,我碰到杨立新,就和他一起翻墙进去。我拿了一件他们制作的纪念版T恤,到后台找几位爷签名,当时他们也很惊讶我们怎么进去的,我记得于是之先生、英若诚先生、郑榕先生、蓝天野先生等都签了名,我把T恤搁在镜框里,放在工作室,挂了很久。
其实我跟于是之先生见面的次数很有限,最后一次,是我们在人艺演《科诺克或医学的胜利》,他来看我们演出,还到后台和我们说了几句话,这是于是之先生最后一次出来看戏,我们感到很荣幸。
于是之沉睡十年仍气场强烈
北京人艺:在您心中,您怎样定义于是之先生,演员、大师、还是让人痛惜、早早离开舞台的悲剧性人物?
姜文:我觉得不悲剧,有于是之先生的出现和存在,是观众和演员的幸福。这种人全世界都很少,白兰度是,德尼罗是,于是之先生也是。我觉得他是个传奇,从演员的角度评价,他的确是演员中的演员。
我曾到协和医院去看于是之先生,他的样子和我想象很不一样:在一个大客厅旁边的套间里,他像一个正在炕上午睡的王爷,右胳膊搭在侧躺的身体上,脸上红光满面,两只眼睛微微眯着,天庭饱满,地格方圆,露在被单外面的部分都非常健康,虽然沉睡了十年,但好像随时可能睁开眼睛。大家都说一个词叫“气场强烈”,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这四个字。
我当时去摸了摸于老的了手心,肉乎乎、软绵绵的,而且弹性还很好。以至于让我整个冬天,心里都觉得暖烘烘的,所以我没有感觉到悲剧,反倒觉得是个传奇,这难道这不是他作为一个传奇人物,最好的方式么?
不仅是他,他的太太,和照顾他的人,也都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他太太跟我说:“这么多年我照顾于是之先生,头十几年,风雨无阻;摔断胯之后,风雨有阻”,我觉得这话说得亮堂。两个阿姨也给我印象很深,因为服侍这个病人,两人从当姑娘到结婚、到当了妈,从原来不认识于是之是谁,到喜欢、迷恋他的作品,这些,都给我一种暖烘烘的感觉。
当时,很多人希望我跟于是之先生说几句话,但我不希望这样做,因为我觉得那样是打扰他。我就在床边站了会儿,什么都没说。那天带我去看于是之先生的,是北京人艺的张和平院长,去之前我问他该带点什么礼物,他说你不是出了两本书,就带给他看看吧,我说好。好像我们都没有觉得于是之先生是不能再醒的,我觉得,他能抽空再看看这两本书。
北京人艺:那您对人艺六十年有什么祝福或者寄语?
姜文:人艺诞生六十年,我迷人艺三十年。
(以上内容是2012年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庆祝建院60周年时,北京人艺对话姜文的内容,原标题为《人艺诞生六十年,我迷人艺三十年》。)

电视剧版《茶馆》仍然遵循原作

陈宝国饰演王利发

电视剧版《茶馆》很多调度直接取自舞台
陈宝国[微博]演《茶馆》圆梦 遗憾无缘见到于是之
话剧《茶馆》是人民艺术家老舍先生创作的一部不朽的名著,1957年完成;1958年由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微博]首排,焦菊隐、夏淳导演,于是之、郑榕、蓝天野、英若诚、黄宗洛等人主演,全剧以老北京一家大茶馆的兴衰变迁为背景,向人们展示了从清末到抗战胜利后的50年间,北京的社会风貌及各阶层人物的不同命运。该剧一经上演就大获成功,成为北京人艺的代表作。
2007年,何群导演将这部名作翻拍成了39集电视剧,并于2010年在央视播出,陈宝国在剧中饰演茶馆掌柜王利发,并在他的提议下,将全剧结尾改成了一场大火,王掌柜和茶馆一起灰飞烟灭。
在1月20日下午于是之先生去世后。新浪娱乐找出2010年陈宝国做客新浪娱乐聊天室的实录,根据这份实录整理出他当年出演电视剧《茶馆》幕后故事。
演王掌柜是学生时代梦想
陈宝国第一次知道《茶馆》还是在中戏上学的时候,2010年,在做客新浪娱乐聊天室时,他透露,自己虽然没看过舞台剧的现场和录像,但看过谢添导演根据话剧拍摄的电影《茶馆》,这是他与于是之最近距离的观摩。他透露当时自己就产生了一个想法——有朝一日要演《茶馆》,演王利发。“不光是我,我的同学们,我以前的师哥或者我以后的师弟们,他们凡是学戏剧的人、学表演的人,凡是男演员,我想都会喜欢老舍先生的这部戏《茶馆》,也一定都有这么一个理想,要演王利发。”
2007年,当电视剧制片人李功达找到陈宝国出演《茶馆》时,陈宝国直称这是他与《茶馆》冥冥之中的缘分,因为老舍先生是在1956年创作的《茶馆》,而陈宝国也是在那一年于北京出生。“50年前,老舍先生写《茶馆》的时候,一个男孩诞生了,后来他上了中戏,知道了老舍,知道了《茶馆》,于是他产生了一个梦想,就是要演王利发。50年后这个梦想果然成真了。王利发这种角色一辈子碰不到一回,剧组能找我来演,对我而言真是天上掉馅饼一样,同行一定会嫉妒地说‘哎呦,怎么让你小子给摊上了。’”
为了能演出这个角色,陈宝国在开拍前做了6个月的案头工作,在正式拍摄后更是每天超强度工作,先拍中年的戏,再演老年,最后演青年,6个月他整整瘦了16斤。即使发烧39℃也不敢跟剧组提及,害怕制片人换别人。“作为演员,都会对这样一个经历丰富,有年龄跨度,有年代感的角色梦寐以求,尽心尽力。我那时身体不好,也不敢跟剧组说。每天白天拍戏,晚上回城看急诊。这个角色是在我的花名册上缺少的人物。”
于是之的表演如同深山
经典剧目翻拍,主演往往会被拿来和前辈对比。陈宝国坦承他会找很多辙来谅解自己,那就是陈宝国是小演员,于是之先生是大艺术家,话剧版王利发是难以逾越的高山。“人艺的《茶馆》,于老先生以及同代这些大的艺术家们,在我们这一代演员面前,他们是一块丰碑,他们是一座深山。我们会很仰敬他们,我心里从来没有一个想法,我们作为攀登者要翻越这座大山,我没有。我就是想我是进深山里去挖宝的人。王利发这个角色对我的戏、我的人生都有一个很高的提升。”
陈宝国直言,虽然茶馆里的王掌柜是个小人物,却也是个不好演的大角色,“老舍先生说过这个戏是吃功夫,但演员是真长本事。这个戏确实给表演者一个展示表演功力的平台,同时也是一次考验。王利发是一个大角色,是每个做演员的人都想挑战自我、改变自我的一个角色。从青壮年、中年一直到老年,年度跨度大,心理变化大,人物命运惨烈、跌荡。39集的戏里,老年戏就有近十集,你演的像不像,人物性格的传承和变化是否合理,这对演员来讲无疑是一个考验。”
相比于3个小时的舞台剧,39集的电视剧版《茶馆》篇幅长了很多,话剧三幕,故事都发生在茶馆里,而电视剧则展现了这些茶客在茶馆外的生活。陈宝国曾表示,电视剧版是忠实于老舍原著的,“老舍先生伟大就伟大在,他虽然故事搁在茶馆这一个场景里,但是他留下了很多线头,每一个人物都留下了线头,就看你怎么接去,你把这些线头用心琢磨了,把线头接上了,同样的材料、材质,然后把它延伸开去,那不就成了电视版的《茶馆》吗?戏中有名有姓的角色一百多个,这里头包含的人物有三教九流、五行八座,形形 色色,真是一幅社会的画卷集中在一个茶馆里。电视版就可以通过这个艺术手段,可以把它展开,让这些人不在茶馆里生活的状态,也可以让观众看到。”
为角色剃掉浓密双眉
在《茶馆》之前,陈宝国已经演过《大宅门》《汉武大帝》的电视剧,所扮演的角色多是混世人杰和帝王将相,霸气十足。而《茶馆》中的王掌柜则是一个照顾茶馆周全的生意人,在店里要笑脸相迎相送三教九流,各类茶客。为了在形象上接近“王掌柜”,陈宝国干脆把自己两道硬挺浓眉剃掉,“《茶馆》的化妆师是《汉武大帝》的,他对我很了解,说我的眉毛很有锐度,和王掌柜的人物形象不符。王掌柜是生活在最低层的小人物,见人就作揖,有点小狡猾,但又很善良真诚。以前我演帝王戏比较多,这次我也想改变一下气质,外在的形象也要改变。剃完眉毛再剃头发,外化的样貌尽量全打破。”
对于自己所演的王掌柜,陈宝国认为,他是个老实人,也是个聪明人,他想发家、让子女出人头地。“但他就是一个平头百姓,做不了自己的主,他每天所思所想就是要保住这茶馆———保住老王家的脸面。如果脸面保不住了,就得想办法把肚子喂饱,我的一家人别饿着、别冻着。”
谈及电视剧里的王掌柜同话剧版有什么不同,陈宝国表示,“话剧有局限,电视剧篇幅长。王利发这次有情感戏了,要知道戏剧离不开情感,我们这个改编是成功的。”此外,电视剧版的《茶馆》,最后的结尾也与话剧不同,并不是老掌柜上吊自杀,而是王掌柜一把火烧了茶馆,与和茶馆一起灰飞烟灭。这个结尾就是陈宝国提议修改的。“原作的结局就是王掌柜上吊死了,我提议把它改成一场大火,王掌柜也表示与旧社会彻底的决裂。”
回忆拍摄《茶馆》的日子,陈宝国直言被掏空,“拍摄的这些日子我被彻底掏空了。跟这个人物接触的时间越长,越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流泪。”
在1月20日于是之去世后,陈宝国接受《京华时报[微博]》采访时表示,一直以来都无缘和于老会面,但于老在他心中是话剧界的一面旗帜、一个人民艺术家、一位值得崇敬的艺术大师,“他塑造了那么多经典人物形象,他是一个为戏而生、为角色而活的人。于老对人物处理得精到和细腻,对人物独特性的挖掘,是后人无法企及的。于老走了,但他的戏剧表演永生,他刻画的人物会永远留在中国戏剧史上,也为前辈留下了一笔宝贵的表演遗产。”
现在开始认识于是之
徐菲/文
在2013年1月20日晚,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于是之先生去世后,很多人才想起这位已经远离舞台十几年的老演员。人们称他表演大师、老一辈艺术家、一代话剧宗师,而在这些现在已经被人用滥的称谓以外,于是之是谁?
几年前,著名美术、戏剧评论家柯文辉在《演员于是之》的传记片中曾经说过,“今天的学者要给老于写一本传记,我认为是很艰难的,因为他的知识结构决定围墙比老于小啊,这个小围墙怎么能把一个大围墙包在里头呢。”作为一个与于是之差着两代人的小辈,我是块连围墙都搭不起来的碎砖。身为戏剧记者,却没能力写出一篇或波澜壮阔或精彩动人文章来介绍他的生前事,评论他的身后名。
于是之,对于80后的我来说,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是遥不可及的传说。当他在上世纪90年代告别舞台时,我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孩子。说句该打脸的话,甚至只有当获知他已经去世后,我才想起要去好好认识一下这位老人。

《大众电影》采用电影版《茶馆》剧照做封面
跟很多人一样,我第一次知道于是之是通过谢添导演的电影《茶馆》。在那部翻拍自话剧的片子里,于是之、蓝天野、郑榕、英若诚、童超、黄宗洛这些在当时我还叫不上名字的老爷爷向我展现了一个完全在我经验之外的纷繁世界。那是一次怎么的观影经历呢,让我回忆一下——十几岁的我坐在家里14寸的小电视前,目不转睛的看着荧屏里发生的一切,从那黑色小壳子里传出来的话,有些我甚至都听不懂,可不知为什么,就觉得这些话说得漂亮,说话的人亲切有趣。时隔多年,那台因显像管老旧、荧屏偏绿的电视机中的人就像是在我脑海里刻下图章似的依然清晰可辨、甚至精神矍铄。

于是之总说自己读书太少,学问太小
第二次对于是之有更进一步了解是因为一个朋友,她有一天说起自己为什么学法语,就提到了于是之。从她口中,我才知道,这位舞台上的大艺术家出生于一个完全没有文化的家庭,跟着一字不识的祖母和母亲过日子,因贫苦16岁就辍学帮工,白天工作,晚上却在夜校读莫里哀、雨果和法文诗,读饿了,就借用教室旁边厕所里的小炉子烤窝头吃,靠着自己的努力考入了北大西语系。
之后,于是之的名字就时不时会在我耳边响起,因为那时我已毕业工作,当起戏剧记者,常去北京人艺,采访不同剧目的导演、编剧和演员,而那些受访者几乎都会提起他。《知己》的导演任鸣会说,当年本要留在中戏当老师的他,是因时任副院长的于是之写信给中戏校长徐晓钟才到了人艺,《甲子园》的编剧何冀平会说,是剧本组组长于是之的宽容与支持,才让她这个初到人艺的小姑娘写出话剧《天下第一楼》,而也因这一剧目在香港的演出,才有了徐克导演与其合作《新龙门客栈》的缘分。剧评家童道明会说,如果没有于是之看到他写的那篇《斯坦尼体系是非谈》,推荐他做撰稿人,他也不会走上剧评家的道路,而这样的支持他也是几年之后才知道。

于是之《雷雨》饰周萍(右)
当然,还有很多听来的“二手”故事,比如于是之在歌剧《长征》中扮演毛泽东,虽然表演的仅仅只是一个手势,可他居然去读厚厚的毛选。他排演话剧《雷雨》,虽然此前在《龙须沟》中饰演程疯子一举成名,可追求完美的他却苛刻认为自己演的周萍是个大失败。还有他在《太平湖》里演老舍先生,从台唇走到台中,只表演一个人往湖里走,却把林兆华看哭了,那是林兆华第一次在剧场哭。
再之后,说来可恨,就是这次先生离世。20号那天下午,我正在去保利剧院看戏的路上,突然接到编辑电话,只有一句,“于是之去世了”,我先是一愣,挂断后赶紧用手机上微博,看到最早发消息的人已经删了微博,心想应该是误传吧,但还是给北京人艺的工作人员打了电话,接通后还没来得及问,那边直接开口,“17点19分,协和医院。”
就是那一瞬间,头脑发懵,心是空的。我虽然没见过于是之老先生真身,更不用提近距离接触、交流,却也听了不少有关他的故事,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其实已经走进了我的心里,只是我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在新浪娱乐发布第一条于是之先生去世的微博后,几天下来已有上万人转发。一位告别舞台近20年的演员,还能被这么多人记得和喜爱,这应该就是做演员最大的幸福和荣耀了吧。或许他所塑造的那些角色,已经伴随着那些苦难岁月,融入了中国人的血肉里。
因为于是之先生的逝世,我又重新找出他那篇已经收录在小学课本里的《幼学纪事》,读起他写的《演员于是之》,重看有关他的传记片,虽然没能赶上他最好的时刻,没能看到他在舞台上光彩照人的瞬间,但我仍然能在书本中,在影像里与他重逢,从现在开始我要认认真真的重新认识于是之,只有这样,我才能安下心来再与他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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