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征文:第二十五集之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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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没有码字了,开了一篇文档,觉得手涩得很。但是还是准备开始,因为这部片子实在令我激动。想把这种激动记录下来,想把心里万千涌动的东西理一理。首先,我得说一句俗话,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看的《士兵突击》自然不可避免的会带有我的烙印。尤其是会带有我的军旅情结的烙印。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一个战地记者,觉得就“战地记者”这四个字就有着致命的浪漫。后来,记者倒是当上了,却发现上战场全无可能。于是曾经想找一个军人结婚,把自己和部队的距离拉近一点。这倒不是没有实现的可能哈。曾经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个连长做相亲对象。错就错在该连长来相亲的时候没有穿上一套帅得不得了的军装,而是以便装出现,吸引力大打折扣,令我没有继续下去的愿望。再后来工作关系中出现了一位穿着军装的追求者,可是又是个搞文字工作的,他说的我都懂,还懂得略多一点。那些令我着迷的军营生活,那些男儿豪情在他看来又十分平淡,没有谈的价值。所以也没有成功。再后来我结婚了,连成为军嫂这一愿望也不可能实现了,真是郁闷。再再后来表妹参军又退伍,她很清楚我的军旅情结,为我带回一套她的带肩章和领花的旧军装(这是不合乎规定的哈)。我大喜过望之余,根本不管表妹比我矮,亮手亮脚地穿上它,在镜子前左顾右盼,这时才发现亲爱的表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忘了给我带一顶帽子!咬牙切齿一番,我还是决定就这样穿着上大街,和她一起去吃晚饭。我将头发编了一条麻花辫,硬拉着表妹出门。表妹说:“你没戴帽子,又是长头发,出去会被纠察抓的哈。要不,你把肩章和领花取下来,就不会有麻烦了。”我想了一想,肩章和领花取下来,那这套军装看上去就完全象民工装了,于是不从。我在屋里东走一圈西走一圈,终于觉得如果不穿到街上去肯定会遗恨终身,遂拉着表妹出门。一路上,表妹都在安慰与自我安慰:“咱们这地方小,又是晚上,也许不会遇到纠察哈;嗯,如果真的遇到了,你就说你是文工团的吧;嗯,这军装看上去就不是你的,也许没事哈——”她的最后一句话被我用恶狠狠的眼神给瞪得缩了回去。于是,我就那样上了街,在众人的目光中坐到我们那里最好的一家火锅店最中心的位置,自我感觉很良好。那是我第一次穿军装,势必也是最后一次。现在回想起来真够傻的,绝对没有勇气再尝试一次了。但是,我仍然坚持,如果那时候没有这么干过,势必会遗恨终身。
说了这么多不相干的,只为了说明一点,那就是我对本剧的评论,一定不可避免的有对军队这个符号花痴的成分在里面,不够客观不够冷静那简直是一定的。要拍砖请轻一点。下面进入正题,这部片子我已经看过一遍,现在准备从头到尾再看一遍,现在先决定一集一集地谈感想,滴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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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许三多的起点
一
我想,许三多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个春天的下午,是,是春天,有风,还有很好很好的阳光,风令无数飞絮雪一样地在院子里舞,阳光把一切都变成金色。在这一天,他见到了班长史今。其实,在县城医院体检的时候,他们已经见过,但那时候,史今只不过是那些穿着军装的征兵首长中的一个,对于许三多来说,只有三个字:“我害怕。”
是,许三多害怕。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许三多害怕的东西很多。对于一个山村里长大,长期被同村的孩子按在地上打,被性格彪悍的父亲拳脚相加的孩子来说,他害怕。怎么说呢,这个时候的许三多,的的确确是“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你不适合当兵。”。我想,许三多的爹,许百顺更是清楚得不得了。可是,他还是固执地坚决地想尽一切办法想让许三多当兵。为什么呢?是为了许三多的前途,也是为了他们这个家的前途,还是为了当兵省钱。他说,许三多吃得多,一口就吃掉他盖房子的一个小工。对于很多农村家庭来说,儿子当兵的确是一条很好的出路。尤其是在前些年还管安排工作的时候。一个农村孩子,跳出农门最普及的两条路,一条是读书,另一条就是当兵。读书不是人人都读得出来的,考不上大学什么都是空的不说,还花钱。相对而言,当兵门槛就低得多了。其实也不是真的低,咱们国家人口众多,当兵还是要讲关系,要走后门的。对于山村里的一个家庭来说,当兵那可是天大的事。除去这些,我想,许百顺和我一样,还有着根深蒂固的军人情结。许三多他们的娘走得早,留下话说,生儿子就要当兵。另外,许百顺当过民兵,还有他骨子里还有一股悍性。那股悍性让他觉得许三多那种懦弱那种没出息实在是丢人啊,送到部队里就好了。总之,许三多当上兵那就啥都好了,简直是心满意足。
对于许三多来说,他是不愿意当兵的。虽然说争取当兵是他们家的传统,是从一乐到二和到他三多一个一个必须尝试走的一条路,但他确实对当兵没有什么兴趣。从小到大他都没有什么攻击性,他想读书,他觉得书里面有好多有意思的事。可是,他的前途他的道路根本就轮不到他发言,更不用说作主了。他真正产生一点愿意当兵的念头就源于史今。史今说他们是半斤对八两,没当兵之前被爹打,现在他爹说他是老史家最有出息的一个。天地良心,说这些的时候,史今绝对没有鼓励许三多当兵的意思。他和所有人一样,认为许三多并不适合当兵。但是,他是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是一个深深了解许三多的处境,也明白许百顺想法的人。他知道,对于许三多和许三多的家庭来说,当上兵意味着什么,他从来没有看轻过他们的努力。顺便说一下,史今是我最最喜欢的一个角色,看第一遍的时候我不知道我到底喜欢他什么,我只看到他的好,说不出他到底好在哪里。到现在一行一行地敲下这些字的时候,关于他的好,渐渐清晰。
在成才家里,对于大家对他的礼遇,对于成才近乎,嗯,怎么形容呢,近乎谄媚的“首长好”,他没有一点点飘飘然。他说他就是一个兵,并且是从内心深处,他知道他就是一个兵。在许三多家里,面对那样一个,嗯,宛如一滩稀泥的许三多(这个比喻似乎不是很恰当,但看剧以后,我觉得再也没有更好的比喻可以形容此时许三多的状态),面对拥有农民的狡猾和彪悍的许百顺,他也没有一丝一毫地看轻。尤其是对许百顺,他太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正因为了解,不,不是了解,是理解。史今太理解许百顺和许三多了,他又太清楚军队的实质和需要,所以,他的矛盾简直不是一点点。可是,他还是冲动地,一口喝下二两老白干以后,站在那个院子里,在金黄的玉米和火红的辣椒中间,在酒精的燃烧中间,吼出了他的承诺。其实,燃烧的哪里是酒精,分明是他的血。
二
今天上网谷歌了一下,发现征兵工作差不多是10月份开始,证明了昨晚我上床以后的猜想:剧本设定的起点,史今与许三多的相逢应该是秋天而不是春天。剧中场景和道具似乎都在暗示这个:成才和许三多家里那一大串一大串的玉米和辣椒,还有许三多家窗户口的那几个老南瓜都在说这是丰收的秋天。可我几乎可以肯定,拍摄的时候是春天,因为我在镜头里看见了飞舞的春之絮,还有枝头绽出的碧青碧青的新芽。
说到道具和场景,忍不住想八卦一下许三多的籍贯。许三多的家是山里,可是是哪一省的山呢?他那个地方趁竹子,出辣椒,主要作物是玉米。我们国家爱吃辣椒的省份大致有四川、云南、贵州、湖南、江西。玉米的种植地比较广泛,基本上分布于祖国大江南北。竹子南方多一些。许百顺口口声声叫许三多“龟儿子”,“龟儿子”是四川特有的方言。但是许百顺还骂成才他们“小王八羔子”,这句话可以肯定不是四川的骂人话,更像北方方言。这就令许三多的籍贯不好考据了。
还有一个问题是许三多的家境,许百顺曾经说“家里这么穷,生三个儿子干啥呢?”。其实经我观察,许三多的家并不穷。许三多小时候和成才他们打架,抢着吃的是一包方便面,我仔细看了,是“福满多”方便面。(福满多方便面创始大概是在上世纪末,以剧中许三多的年龄,似乎不太可能有这个东东出现哈。)以许三多的个性,去抢别人的零食不太可能,很有可能是别人抢他的未遂。另外,许三多他们家的家具都是红漆描花的,吃饭的碗是细瓷带花的,没有一个有磕碰的痕迹。家里四个人穿得也不差,衣裳很合身,并且并不旧。对了,他们家的母亲走得早,大哥二哥又自始至终没有结婚,可他们那些手织的毛衣又是哪里来的呢?困惑中。还有他们家的房子也很不错,是整整齐齐大瓦房啊,还有满院子的粮食,很有点富足的味道呢。或许富足说不上吧,但绝对绝对不穷。说到穷,忍不住想多说两句什么叫穷,什么叫农村的穷。我的先生是农村出身,生于上个世纪70年代初,他曾经在学校的操场因为饥饿昏过去。他的一个朋友(不是一个地方的人哈)还有因为裤子在屁股上破了一个大洞而不得不在家呆了一天不能上学的经历——全家再找不出一条完整的裤子替换。2004年前后我还去过我先生家乡,一个村的房子几乎都是土墙,没有一家的家具有许三多家一半那么多,更不要说还红漆描花啥的了。而大家普遍认为,他们村并不穷。
之所以有深究这些的兴趣,那是因为我非常欣赏这部剧的细节。一部剧要做得好看,有方方面面的原因,其中比较重要的一条就是细节。那些看似与剧情无关,真要让观众说也说不啥道道的小细节们,直接决定它是精致还是粗糙。
总的来说,在第一集反映许三多和成才的家乡的这一段里,很多细节非常成功。先说说史今到成才家家访那一场,满院子的人。那些人大概很多观众都不会留意,但是他们的表现真的很好。在这一院子人里,我相信至少有三四个是真正的农民,那站着或坐着的身体姿态,那抽烟的手势,黄黑且不整齐的牙,还有那笑容,十分有戏。还有他们中间有的人穿的整身旧军装,有的穿了一条军装裤子,这些都反映出这个地方的人有当兵的传统。和“这里的兵,山地和越野都拔尖,望山跑死马的”相呼应。另外的一些细节,许三多和他哥挨打的时候,从打开的门望出去,一条大黑狗在院子里走。这条狗在史今上他们家门的时候还叫唤了一嗓子。还有,马老师家大门上贴的残旧的春联只看得到一半,写的是“丹心育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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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让我们就这样出发
在这一集的开头部分出现了一位女性,背兜里插着花,走在乡村小路上,回过头来对着即将当兵的许三多嫣然一笑,衬着那青山绿水,真的很美。面对姑娘的笑容,许三多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看到这一幕,我忍不住也笑了,会心地。这个姑娘的笑容并不是为了衬托许三多成功当兵的明朗心情,那实在是非常非常实用主义的。看看许三多的长相和平时的表现,以及他那个30多岁都没有找到媳妇的大哥就知道,要搁在平时,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的笑脸多半不会给三呆子的。但是,当兵了或者即将当兵了又不一样,当兵就意味着前途,至少是可能的前途。一个农村孩子给送到部队去,固然获得辉煌成就的是少之又少的,但已经有了可能性。这个美丽姑娘是笑给可能性看的哈。
但是,许三呆却并不明白这种可能性的意义,他的思维总是比被人慢半拍。史今一离开,其实他对当兵这件事情又不确定起来。于是出现了“哭也是要坐牢的!”那一段令我笑喷的戏。到底为什么当兵?他根本就不明白。在他和二和坐在湖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的时候,他下意识地背出跑忘了的那一段标准答案。他笑得那么的纯净和无辜,让我们更加清楚地看到他的迷茫。啊,不,还不是迷茫,迷茫至少有过思考,许三多是完全懵懂的,他甚至没有想过为什么要当兵。
许三多和许二和坐在湖边的这一场拍得真好,景色太漂亮,阳光底下的兄弟俩,平时看上去那么不同的兄弟俩象一棵玉米杆上的两根玉米棒子,和谐极了。也正是这短短的一场戏,令二和的形象丰满起来。在第一集里,二和的出现是一个明显带流气,眼神游移不定的农村坏青年。其实这种所谓的坏青年并坏不到哪里去,无非就是打打牌,打打架之类。在史今到他们家的时候,人人都穿了毛衣了,他身上还是一件单衬衫,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刚从床上起来。他的另一面是在第二集才表现出来。当他操起锄头朝成才一伙奔去的时候,他身上表现出来他父亲的悍性;当他叮嘱许三多出去不要再软了的时候,那是一种藏得很深的母亲般的温柔;而当他说起他想要出去,用手梳梳他的分头,脸上的那种神情让我们知道,他是一个有灵魂有想法的青年,他比他的父亲和兄长都想得远,骨子里有一种不安分的念头,正是这样的不安分让他表现出外在的“坏”,其实根子里怎么都比城市里的那种意义上的坏青年正得多。
第二集中车站送别无疑是很重要的一场戏,这一场时间不多,但是内容相当的丰富。许百顺那隐藏在打骂下的很深的父爱的流露不用说了,我比较感兴趣的是他和村长之间的友情和理解。两个人一起打了一场架,然后慢慢地往回走,说些不相干的话。或许,在他们年轻的时候也一起打过架吧,在那些他们都还很年轻的岁月里。现在,他们渐渐老去,是许三多和成才的世界了,也是那些地痞们的世界。这个世界的规则还是很残酷的,尤其是青春,青春尤其残酷。说到这里,忍不住想起《甜蜜蜜》里,曾志伟扮演的豹哥,那样一个豹哥,在美国的街头,被几个小混混枪杀。那一幕,常常让我感觉出青春的残酷。是,青春是相当相当残酷的。年轻的地痞们觉得许百顺等人老迈不堪,简直该死;年轻的混混们根本不会明白豹哥的飞扬;那些以爱之名,在中年已婚男士中攻城略地的青春美少女们,觉得那些男人家中的黄脸婆简直是一个奇怪的物种,完全不曾想过那些女子也曾经颠倒众生,曾经令人辗转反侧。这就是青春的残酷。并且,最最残酷的是,等我们明白这是一种残酷就说明青春已经不再属于我们,江湖不再是你我的江湖。
车站送别那一节还进一步勾画了许三多的性格。当他站在那几个地痞面前时,他的双脚都在颤抖,他说的话更是毫无威慑力,“你们知道许二和是谁吗?”这样的话真是有点可笑的,别说许二和并不是坐镇一方的黑社会老大,就算是,由这样一个双脚颤抖的人用那样一种期期艾艾的语气说出来也真是有够瞧的。这样的话只能充分证明许三多的害怕,但尽管是那样害怕,他还是挡在了许百顺身前,挡在了那么一个平时彪悍到令他连想法也不敢有的许百顺的面前。所以,这个镜头是很有意思的,它充分说明许三多并不是一滩稀泥,他有他的勇气。年少的时候,我以为的勇气是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现在明白,其实那并非真正的勇气,那只是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傻大胆儿。真正的勇气恰恰是从害怕中产生的。知道怕,知道战胜怕,知道即使战胜不了怕还是必须那么做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勇气。
关于这一节,最后还要说说史今的一个小动作:抢过地痞手中的许三多的帽子,帮他戴上。这个动作很快,快到我们几乎没有注意到它的来龙去脉。但这个动作真是让我心动加心折。它有强势,有温柔,有照顾,有体贴,并且,它充分说明,虽说史今没有和许三多站在一起,但他的目光却时时在关照着他。这个动作和第一集里史今在终于获得和许三多单聊的机会的时候,伸手理了理许三多的衣领那个动作呼应,让我们看到一个周到细致,心底十分温柔的史班长。最最关键的是,这种温柔是和其极其过硬的军事素质和极其阳刚的责任感共存的。就是这样一个史今,令电视机前的我们如痴如醉,令我不畏艰难,挖了这么个大坑。
载满新兵的列车缓缓启动,然后加速,加速,加速,不管站台发生了什么,不管身后进行着什么。“新兵都在那哭呢”史今这样告诉伍六一。我知道新兵都是要大哭特哭的,据我表妹说,根本就没有不哭的,大多数人哭三五天就好,也有哭一周的,可她认识的一个男兵,足足哭了几个月,不是那种嚎啕,是一到某个固定时间就对着夕阳默默流泪。都是十七八岁的孩子,有的更小,大多数人是第一次离家远游,想家在所难免。更何况他们面对的是完全陌生的环境甚至是完全陌生的生活方式。上了那辆列车,就由一个老百姓变成了一个兵。那种脱胎换骨的表现,虽然不是在一瞬间就完成,但也并没有给出多少适应时间。至少,在生活方式上,是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所有的过去都被抹杀,从发型到服装到生活中全部的细节,统统改变。这样的剧变,除了在列车上痛哭的那一刻是所有人感觉都差不多以外,随着时间的推移,个体之间的差异渐渐明显。最明显的,莫过于成才和许三多。
写到这里,要说说成才。钢七连的人没有几个喜欢成才的,大概在新兵连的时候也是一样吧。但是,每个人都承认,成才是一个非常非常聪明的人,他的问题在于他聪明得过了头。我很欣赏这个角色的设定。首先,成才是村长的儿子。这个到了大地方一文不值的身份是成才身上的烙印。这意味着他从小就享有一些特权,得到一些便利,从小就知道人绝对绝对不是生来平等的。人上人的滋味宛如吸毒,一经尝试,那是永志不忘。而最最重要的是,这还意味着他从小到大受的潜移默化的影响:抓住一切机会向上爬,处人是最重要的等等等等。这些东西早就深入到他的血液中去,他不但认为那是正确的,而且认为那是精明的,甚至认为有这样的想法才是有觉悟的。这样的想法很多人看了都觉得依稀仿佛似曾相识,我们身边一定有某些人是这么想的,这么做的,甚至在我们人生的某个刹那也干过类似的事。并且,这样的人生观换一个角度来解释那是很有道理的:有上进心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好事,我们是一个群体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必然影响个人的发展。呵呵,我发现,这样的人生观之所以害人就正在于它在一定时间一定范围有其合理性,有一定的效果,诡辩一下的话还很有道理。这就是那种看上去很对的错误观念。这种观念由村长言传身教给成才,由周围的人们推波助澜,给成才的影响可想而知。
分析了成才的背景,联系成才的处境,我们将很容易理解成才的行为了。有人说,看一个人的本质要看暴发后的表现。这里大概主要指的是物质上的暴发吧,其实,精神上的暴发也有相同的效果。成才从下榕树那个小地方来到部队,绝对是一个精神暴发的过程。试想,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从一个点支烟就走遍全村的地方,来到了部队,坦克大炮和锄头镰刀多么的不一样啊,史班长高连长的风度和村长支书多么不一样啊,嘹亮军歌和田间号子多么不一样啊,甚至,普通话和下榕树的方言多么不一样啊。这样的不同,在迟钝如许三多是没有什么大感觉的,但是对于成才,天分和悟性都很高的成才来说,那就太冲击太震撼了。他强烈地知道他喜欢这里,他强烈的知道他想干什么:留下来,好好干,最好永远留下来,永远不要再回到下榕树去接老成的班。然后,他又看到了部队是适者生存的地方,这里机会多稀少啊,生存多不易啊,每个人都想留下来,每个人都想“轰轰隆隆”地干一份大事业,面对这样的形势,他是多么渺小无助。从心底最最最最深处,他害怕了,他迫切地想要抓到些什么,尽自己的一切努力。他的成长背景令他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不钻营就可以成功的事情,所以,他必然钻营,尽自己所能地钻营。
写到这里忍不住想讨论一下钻营和上进之间的区别。其实这二者究其本质来说都是一种向上的姿态。只不过第一种姿势非常难看。首先,钻营不相信公平,希望通过不公平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同时非常害怕这种不公平的副作用降临到自己头上。患得患失之下,眼睛里除了利益什么也剩不下。其实钻营者得到一点利益那是相当艰辛的,只不过和上进艰辛的内容不同罢了。貌似走了捷径,但心里的千回百转可以把人折腾了又折腾。于是,这么艰辛得到的成果自然免不了在无人处唏嘘甚至自怜,由自怜再变为自大,然后必然忍不住吹嘘。一吹嘘,立刻就变得轻浮。呶,就是成才的样子。
那么,我们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公平?就我个人来说,我是相信公平的。但不是绝对的公平。我相信的是从长远来看,大范围来看,公平和正义是存在的。世界能量是守恒的,你付出多少就得到多少。
我看剧的时候,常常为成才辛苦,看他那样子努力真是很辛苦。他不知道,其实他获得的那些东西,更大程度上是取决于他的正常努力,他的训练成果。也许不钻营会慢点,但他可以收获别人的尊重和真挚的友情。当然,目前的他看不上这些,目前的他还觉得钻营显着他的能。
扯远了哈,在第二集里面,他的钻营还没有表现得很充分,就目前来说,他还只是好表现而已哈。
第三集 咋说也能让你摸着枪
28集版本和30集版本在第二集和第三集处有一些区别。28集版本里,许三多找完史今,得到他“咋说也能让你摸着抢”的承诺后,很快就切换到了分兵。而30集版本增加了许三多回到宿舍后的一段对答以及分兵前高城、伍六一、史今三人讨论的一场戏。就我个人来说,我觉得把许三多回到宿舍那一段剪掉是必要的,因为似乎有点累赘。增加了这一场,令成才为许三多出主意去找史今这件事的性质发生了微妙的小变化:没有这一场,我们觉得成才固然是一个精得过了余的人,但面对从小一起长大,对自己毫无威胁的许三多,多少还有那么一分两分真的关心,即使他并没有觉察。增加了这一场,成才为许三多出主意更多是因为要用这个土骡子的命运来试探一下自己这匹天马可以得到什么样的待遇。从后面成才的表现来看,第一种设定更让人觉得合理,并且,这个人物性格的层次也显得更丰富一点。
分兵前三个人的讨论那一场,由于我太喜欢史今,简直恨不得多看他几眼,所以,我势必不能客观地分析到底保留好还是不保留好。我太喜欢看他心虚得只能用唇语来向连长表达他想把许三多留在身边的那个表情。这一段中高城对伍六一和史今两个人的点评那是比较透彻精辟的,但我觉得似乎不这么早说出来也不错,让我们观众逐渐地去体会,自己去总结和感悟恐怕会更有意思一些。并且,28集版本中,许三多直接就被分到草原五班,没有中间这一段过渡,感觉就象国画中的留白,韵味很足。但是,但是,在这一场中,史今有好多好多小动作,仔细研究下来,那叫一个细腻好看啊,让我看了一遍又一遍,不时地按下暂停细细品味。所以,嗯,对这一段是否应该保留,我只能说,感谢上天,我买了30集的版本啊!
说到史今细腻的表情,我们一定不能漏掉那一段:28集版本第二集结束前,30集版本第三集开始的那一段。许三多在成才的耳提面命之下去找史今,表达想要留下来,不想去喂猪的那一段。相信这一段很多人都差点笑背气过去。尤其是关于猪和猪肉来源之类的讨论。说实在话,许三多的表现,应该说是王宝强的表演在这一段是可圈可点的,当他望着史今的时候,那样的眼神,就是一个单纯的孩子。那里面的万千内容让我形容还真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但是,由于我太太太喜欢史今了,目光更多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他被许三多喷了一脸口水的表情,他为许三多擦眼泪花的动作,还有他说:“咋说也能让你摸着枪。”同志们请注意,这句话史今一连说了三遍,每一遍的表情是不同的,第一遍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完整的,郑重的,力求严肃的表情,第二遍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侧脸,但是,说完之后他笑了,请注意那个笑容哈,从一张半低着的侧脸上看到那个笑容,真是非常非常的温暖。第三遍我们看到他的完整的笑脸,他是笑着说的。当然,这个笑容很快就被许三多接下来的要求给搞没了。写到这里,忍不住要总结一下,史今之所以这么受人欢迎,除了角色的设定以外,的的确确同张译细腻入微的表演分不开。那些自然的动作,那调皮的笑容,那从眼睛传达到心里的温暖笑意,故作严肃时那板着的脸……说多了哈说到了哈,再说下去就有花痴的嫌疑了哈。
总的来说,这一段有很多东西值得研究,许三多在这一段里表现出来的那种最后令史今抓狂的特质,在后面的集数里也有体现。有两个人有和咱们史班长一样的遭遇:一个是老马,另一个是袁朗。
毫无疑问,史今兑现了他的承诺“咋说也能让你摸着枪”,虽然是荷枪不实弹。草原上的五班,距团部四小时五十四分钟,任务是看守驻训场,设备在五米深的地下,方圆十几公里没有其他人。在这里的兵几乎是没有指望的,做好做差一个样,无人关注。确切的说,之没什么好做的。如果条件再艰苦一些倒也好了,比如象青藏高原。这里就象李梦说的“光荣在于平淡,艰巨在于漫长”,还是无止境无念想无人过问的漫长。这对于养老来说一定是个好地方,可对于一帮渴望建功立业的热血男儿来说,那真是“我的妈呀,要了亲命了。”
看到许三多被分到一个这样的地方,呵呵,其实我倒真是为他庆幸。对于此刻的他来说,这地方与他真是相得益彰。从这个角度说,史今其实完全不用觉得愧疚,因为目前真的只有在这里才能体现出许三多的价值。当然,在这第三集里,大家都意识不到这一点。相信何洪涛在把许三多带下车那一刻,多少有点过意不去,说“这是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的时候,心里多半有点底气不足吧。五班的兵,老马、李梦、薛林、老魏,他们除了知道这里是个倒霉到了极点的地方以外,多多少少也知道何洪涛们心里那一点点过意不去,否则没有如此嚣张。是,对于一个兵来说,他们面对指导员也好,面对班长也好,那态度多少是有点嚣张的。除了知道没有指望的破罐破摔以外,还有点发泄委屈的意思吧。就象一般家庭里,如果是有点残疾或缺陷的孩子,对待父母的态度多少都有一点点嚣张,那是一种使气,也是一种精神上的撒娇。
真的,许三多应该庆幸他被分到了五班。在新兵连,他是最最笨的骡子,虽然是最刻苦的,但也是成绩最差的。可以想象,他是受了不少白眼。可是,在五班,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没有人会对他提出什么他达不到的军事素质方面的要求。老马只有一个要求:搞好团结。没想到这对许三多来说,居然在很长一段时间成为不可完成的任务。许三多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实孩子。而李梦他们那张嘴,那些反应根本就不是他能明白的。许三多要融入这个集体有相当的难度,只是谁也没想到会难成那样。李梦他们说不定一直在困惑:“我们也不是不好相处的人嘛,咋会这样呢?”
第四集 许木木与李梦
30集版本第四集的开头很有意思,老魏用手指头就着蜡烛光在墙上造剪影,薛林居然在织毛衣,李梦走过来,一脸深沉地开始撕他的小说,似乎永远都不可能完成的小说。不说后面打牌的情节了,就这样一幕已经足以说明他们的寂寞和无聊。至于后面听电视那一段,重点在于说明他们的贫。对于这一点,我比较困惑的是:为什么听电视有电,点电灯就没有电?非得用蜡烛。难道是因为熄灯时间到了吗?也不对啊,熄灯时间到了就不该听电视了。在这一节里,老马和他们的关系也被表现得很好。老马的出场是因为打牌输了,从伙房冒了出来,这一节里老马和那三位的关系更被体现得清楚。你可以看出他们中间有某种情绪流动着,但目前还抓不住。这个班长,有点发胖了,有点无力感。联系他对许三多的要求,我们发现,他的确把团结放在了第一位。这种把团结放在第一位的领导很多,你不能说他不是好人,相反,这样的领导恰恰是令大多数下属最舒服的那一种。但你也不能说他很好,因为这种领导没有办法令我们的生活有意义。当然了,老马说不定正因为觉得自己不能给他的兵们一种有意义的生活,不得不选择了让他们舒服。
从到达五班的第二天大清早开始,许三多的优点渐渐体现出来。在前面三集里,第一集我们只看到他的懦弱,第二集里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勇气又被吞没到他的笨里,那真是笨啊,走队列会走成顺拐,转体可以转到摔倒,哪怕是站个立正姿势呢,居然都会在两腿间出现一条缝。第三集呢,在他找史今的那一段里,我们中间的大多数人大概都会发现他最后还要提出分到成才或者伍六一一起简直是“不知进退”,根本就不明白这显然是一个过分要求。这要到了第四集,在李梦等人的眼睛中,我们才看到了许三多的优点。
许三多是一个有信念的人。这个要不在五班还真不容易被发现。信念是什么呢?信念是一种绝对的相信,并且永远的坚持。所谓绝对的相信,那是在任何时候都不怀疑,不动摇。永远的坚持是什么?不用解释了,看许木木的行动吧。许三多的信念是什么?是要好好活,要做有意义的事。这个很简单,尤其是关于有意义的事,我们小学三年级的作文就会频频出现这个词语。年纪渐长,我们有了更多的事情要忙,我们不知不觉把“有意义”这个概念偷换成了“有利益”。看,我们就没有信念。当然,我们可以怪社会,是社会令我们明白“有意义”远远不如“有利益”实惠。但许三多是不会被环境改变的。成才一到部队,很快就发现“这地界人都抽烟”,所以他飞快地学会了抽烟。但许三多说“咱排长就不抽烟”,从头到尾,他就没有抽过烟。我并不是说抽烟是一种天大的恶习,我要说的是,我们这些聪明人很容易从众。用和别人一样的行为或者举止来获得群体的认同感。但是许三多没有想这么多,他不会为了和大家打成一片就学习打牌,因为那“没意义”。(其实我个人觉得打扑克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哈。)他只做他认为对的事。比如内务,比如没事就摸摸不实弹的枪,比如修路。即使是在马班长给出了四条狗和一条狗的比喻,他仍然不明白。他不明白我们说的“这个世界不只是黑和白,其中还有深深浅浅的灰”,他也不明白“与众不同是行不通的”,他只是要做他自己。他觉得自己比较笨,于是他决心更加努力地做自己,更加努力地做有意义的事。
说到一条狗和四条狗,忍不住万分同情马班长,自从他给出这个比喻以后,他就一直没有消停过。许三多一次一次地表示他明白了,最后直接令他抓狂,糊里糊涂地就把修路变成了一个命令,将李梦等人陷入更深的噩梦中。
看这部电视剧的时候,看到李梦等人为了许三多修路而烦躁不安,怪话连篇的时候,我爸爸挺不理解为什么人家做人家的事会令他们这般难受。我想起了《北京人在纽约》里面,王起明和阿春的对话,大致意思是有良心当然很好,如果良心彻底让狗吃了也可以过得很舒服,最怕的就是良心给狗吃了一半还剩了一半儿。李梦他们给狗吃了一半儿的不是良心,是上进心,是希望和理想。要是真的彻底给狗,嗯,给草原那寂寞的日子,吃光了也就罢了,几年混满回家就是。管你许三多修路也好修桥也好。可他们的思想没有堕落消极到那个程度,他们也有梦想有希望,他们还是想对得起军装的。于是,许三多的存在才会令他们如芒在背。
不知道大家发现了没有,在许三多到来之前,五班有一个名义上的领袖,那是老马;还有一个精神上的领袖,那是李梦。李梦是个有梦想的人,也是个聪明人,还,骨子里面是一个爱思考的人,只是轻浮了些。或者叫做,他不象许三多那样,什么都不明白,他是太明白了。成才也是太明白了,但成才有发展的机会,有满腔子热辣辣的功利心,所以成才是成才。李梦呢?李梦什么都看明白了,看穿看透了,但他比成才多了一些文艺气息,再加上怀才啊不遇,于是透出一股玩世不恭来。我们仔细玩味会发现,李梦的话相当有意思,有道理,还透出哲理来。虽然他200万字的关于人生的长篇巨著一直都是空中楼阁,但并不影响他时不时的思考人生。由于他的话闪烁着智慧的火花,所以他的思想影响了五班的思想。五班因为李梦的存在,于消极中透出一股子有文化的颓废气息。要说李梦身上差了点什么,恰恰是军人气质。虽然他也穿了一身军装,但血液里没有穿军装。他的血液里没有军人的阳刚、责任、担当和韧性。当然,出于良好愿望,我们可以假设,李梦在部队这个大环境中最后终于找到了他缺乏的那些东西。但是很难,比成才更难。因为成才还是很幸运的,他遇到了袁朗。李梦遇到的是张干事,嘿嘿,咱现在不说,到后面的集数再来评价这个靠捏泥人出色而调到团部的张干事。
第五集 路漫漫其修远兮
这几天正好在读《离骚》,忽然发现这句耳熟能详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太适合用来做第五集评论的标题了。在第五集的开头,大风天气,黄沙漫漫,李梦他们对着许三多渺小的背影大喊“白痴、二百五”,他们的声音很快被风吹散,而许三多敲石头的一声一声的脆响却传得很远。那个场景,实在不能推敲,推敲下去我想我会流泪的。而这部戏让大家想落泪的地方还很多,不急在这一刻。
许三多提出请假让大家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有一秒钟的静默。李梦、薛林和老魏的表情很有趣,细看之下,我认为这三人中薛林表演得最自然,老魏出现在许三多身后的时候那个眼神有一点点散。当然了,这显然是在吹毛求疵哈,老魏角色的设定本来就比薛林和李梦要稍微迟钝一点点。他们都知道,去团部见到人家那火热的生活对草原上寂寞的人来说是一个更大的考验。他们等着许三多在这个考验中败下阵来。其实,深挖之下,恐怕不全是,或许他们还是会有一点期待吧。期待许三多能继续坚持。到了这个时候,许三多是否能坚持早就不再是他个人的事。他并不知道,他的行为关系着五班战友们极其微妙的心态。
毫无疑问,即使是迟钝如许三多,在他的团部之行仍然是受了震撼和刺激的。我并不认为成才在许三多面前的炫耀有多大的力量,我觉得最初和最有力的震撼是来自于许三多在马车上那一段。从老百姓的口里听到战友的辉煌,听出别人对装甲步兵团的崇拜,然后,在简陋的马车上亲眼目睹一辆辆坦克车开过,那一瞬间的冲击力才大。至于成才神采飞扬的叙述,对于纯净的许三多来说,更多的是为成才高兴,为好朋友和老乡骄傲。在许三多卑微的心里,他大概从来没有把自己和成才放在一条水平线上。他觉得成才的高度本来就不是自己所能企及,他是真心实意地为成才的成绩高兴。可惜成才此刻并没有意识到这份友情的珍贵,他不停地吹嘘自己现有的成绩和光明的前景,这也就罢了,还不停地打断许三多的话,把许三多的生活说得一文不值。虽然我清清楚楚地知道对于成才这样的表现我不能太过苛责,因为他还很年轻,因为,在我自己年轻的时候也干过差不多的事情,但是,我还是不太高兴,只希望这一段快一点演过去。然后,史今出现了。呵呵,我实在忍不住又要夸我们的史班长。在他的心里,对许三多怀着一份真诚的歉意。他说起“你们那地方挺,挺,挺重要的”时底气不足,他听到许三多真挚肯定地说“我们那工作特别特别有意义”的时候,史今脸上强打的笑脸一点点收拢,眼睛里都是不忍。这个镜头,我觉得张译演绎得特别特别到位。接下来他们各自干的那杯酒内容十分丰富。我不停地看,翻来覆去地看,看了起码六七遍。许三多本来就不是善于言辞的人,史今也不是巧言令色的主,这一杯酒是人精子成才张罗的。真要感谢成才,他让许三多和史今的感情更深了一步。史班长喝酒的时候眼睛里有东西在闪烁,他很明白。明白许三多对他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崇拜、感激、依恋甚至是热爱。他什么都知道。他觉得自己辜负了这些。而许三多其实也什么都知道,对于感情,他是比较敏感的。和对事情的迟钝比起来,对于感情,许三多有一份天生的直觉。他说不出来,但他什么都知道。所以,史班长走出去了,成才说“这个人是不是有点怪”,许三多端起杯子,咕嘟咕嘟地把酒喝下去。他喝得那么痛快和感慨,洒了好些在军装上。
写到这里,忍不住想说说我们中国关于敬酒喝酒的文化。我们是一个比较内敛的民族,对于感情的表达一向比较含蓄。唯有在酒桌上是例外。应酬的时候,几杯酒下去,情深似海的话那是可以一箩筐一箩筐地说。而到了真正的感情的时候,比如史今和许三多,其实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端起酒杯,一口喝干它。其实,就那一个动作,不需要表达什么,彼此心照。那种极其微妙的感觉我形容不出来,除非是真正懂得喝酒的人,不会明白。
接下来还有一个镜头令我非常感动,确切地说,那是一个称呼。坦克车上,那个士兵叫许三多:“战友。”我听到这一声的时候,眼睛都红了。这一声,对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和感触。在我还在家乡当记者的时候,我跑的是公检法军这条线,那一年采访老兵退伍,我去的是消防支队,非常简陋的营房里开欢送会,支队长坐在前面讲话,一屋的兵静静地听。他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们来唱支歌吧。”接下来响起的歌声是“战友战友,情如兄弟……”然后,我和他们一起坐在他们心爱的消防车上绕城一周,再去火车站。一路上他们反复唱的都是这一支歌,传递着一个52度的白酒酒瓶。我完全忘记了记者的职业要求是客观和冷静,我和他们一起唱歌,一起喝酒,一直到了火车站。那一年,我22岁。从那以后,我就听不得“战友”这个词,更听不得那一支歌。虽说现在年纪渐长,岁月渐长,但当那个兵对这个兵叫出这一声的时候,我仿佛被一颗子弹击中,无法言语。所以,我非常非常欣赏这看似闲笔的一场戏,它就象我前面提到的那些细节一样,令整部剧更加丰满深厚和精致。
许三多回到五班的那句“我想过了,都很有意义”对于李梦他们来说,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呵呵,我看到他们“啊”的时候真是笑得嘴都歪了,哈哈。尤其是当许三多要出去看看把花籽种在路的什么位置时,织着毛衣的薛林那近乎哀怨的眼神,哈哈。接下来的戏虽说也很有趣,但也可以说是毫无悬念,老马带大家5公里越野跑也好,李梦他们半夜想去破坏许木木的路也好,都是必然的发展。此时,他们已经明白,什么外力都无法阻止许三多修路,什么力量也无法动摇许三多的信念。他们与之斗争挣扎的不是许三多,而是许三多所代表的理想。是,许三多和许三多的路仿佛是他们理想的化身,代表的是一种状态和生活方式。他们要做的,是战胜惰性,啊,不,最重要的是相信理想,相信无论什么情况之下,只要自己想要,理想就一定存在。所以,我要说,对于李梦他们来讲,遇到许三多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能够看到甚至是感觉到理想那温暖而永恒的温度的。
第六集 献给老马
第六集和第七集衔接非常紧密,我决定把它们放在一起来说,第六集的篇幅准备整个献给老马,当然,老马这个人物的塑造并不是仅仅在这两集里完成的。之前和之后都有他的戏。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才来集中评说他,理由非常清楚:在第七集里老马用行动完成了一次对心灵的升华。确切地说,老马内心的挣扎从很早就开始了,比李梦他们更早。或者说,老马自从到五班以后,没有一天不在挣扎,挣扎着不被全无指望的日子吞没,挣扎着不被李梦们的颓废思想彻底改造。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挣扎越来越无力。或许在指导员来了的日子里,和指导员谈话以后,想起以前的自己才会有那么一点挣扎的欲望。其他的时间已经渐渐忘怀自己最初的模样。
老马是一个老兵,是全连资格最老的班长,也曾经是干得最好的班长。就由“干得最好”这四个字我们就可以猜测到他曾经的辉煌。相信在他的全盛时期应该仿佛是一把出鞘的剑,充溢着逼人的锐气和蓬勃的朝气。但当我们在第三集的后半段看到第一次出场的他时,我们是很难想象他的光辉岁月的。当然,每个人都会告别自己的时代,“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本来就是自然规律。只是老马的老来得太快了些,快到何洪涛说他没想到。其实应该很容易料到的,草原五班的寂寞风沙是西毒欧阳锋的蛇毒,一旦吞噬一个人的斗志,很快就生出一种效果更强烈的颓废情绪,再吞噬下一个人,如此循环,最后将一切变作漫漫黄沙。尤其是其中还有李梦这样的聪明人做药引。李梦的哲学很不容易驳倒,他常常一针见血地指出人性中的弱点。我们都是有弱点的人,于是,我们很容易被李梦同化,并且,这同化多么的舒服。做一个懒人比做一个无望的勤快人舒服太多太多。
老马这把剑在一天一天被锈蚀,他知道,并且他觉得自己无力去改变。但是老马毕竟不是薛林也不是老魏。他还是在死守着最后的阵地。这阵地就是一个老兵的尊严。
第三集开头的时候高城曾经说过“谁刚到部队那都是一个别样的世界”,这句话说得真好。我在评论里说成才是精神暴发。帖子在文学视界后花园论坛贴了以后,网友sarge说:“我和从士兵走过来的军官在一起,经常能在他们身上闻到一种味道,对前途的饥饿的味道。从农村来的孩子,迫切要摆脱过去的身份,要拥有新的生活,他要在激烈的竞争中挺过来,他要考学,他要立功,他要提干,他要留下来,他要成为一个军官,一个国家干部。”“饥饿的味道”说得真好,比我说成才说得清楚多了,并且比我更有一份悲悯。那是一种渴望改变生存状态的拼死努力,就算姿态不好看,其实也真没什么好计较的。之所以在这里重新说起这个,那是因为我觉得只有深入地感同身受地理解这种饥饿感,我们才能更加明白老马的悲哀。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天天地沉下去,找不到任何办法可以改变这种状态,他的悲哀是我无法形容的。因为我无论怎样想要代入他的角色,总是隔着一层。但是,李梦他们是明白的,所以,他们在老马写退伍报告的时候才是那样的表情。不过,他们还不是老马,不能完全明白老马的心。
是,许三多的出现是一束固执的曙光,照进一群睡懒觉的人的房间,弄得大家别扭、咒骂、辗转之后还是必须得正视地球上还有太阳这个东西,是个人就得起床这一现实。但是,起床以后干点啥还是问题。李梦们因为年轻,可以先不管,起了床再说。老马在阳光里看清了自己的影子,他觉得他该做的事就是离开。所以,他写退伍报告。他做出这一决定势必酝酿了很久。在第五集里,李梦他们准备去破坏许三多的路的那个晚上,老马并没有象李梦想的那样在“查完库房查厨房”,而是静悄悄地坐在黑暗里,面对着许三多的那条路。他又不是半仙,会知道李梦他们会趁深更半夜来企图把太阳关掉,他只是想一个人想一想。许三多的手电筒照到他的时候,他几乎整个人淹没在草丛中。黑暗里,他的神色不辨悲喜。是在那一刻下的决心吗?当他一个人仰望太阳,仰望他的理想的时候,他是不是觉得惭愧,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当年的自己?
要坚守理想不容易,要完全放弃自己苦苦追求的东西更不容易。老马写退伍报告的时候给李梦他们说:“我以前做好过,所以现在更不能骗自己。”。这句话是他和李梦薛林老魏最大的区别。不是因为他是班长,而是因为他做好过,他曾经是一个真正的好兵,去到过一个高度,于是更清楚此刻的状态。所以,他选择的对得起自己的方式就是放弃。走一条新的路。尽管,还完全没有方向。这也是一种勇气,一种固守尊严的勇气,一个曾经的英雄的勇气。
只是老马没有想到,就在他想通想透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更大的考验。许三多修的路为老马带来了一个机会,一个完全可以变成现实的机会。重温网友sarge的话我们也许可以感受到这个机会对于老马是多么重要,是具有怎样巨大的诱惑力。从指导员何洪涛到李梦薛林老魏都真诚地希望他利用这个机会,借上一把力,迈过这个坎,去到人生一番新的天地。许三多是有点不开心,但老马也知道,许三多的不开心并非因为功劳被抢,他本来就认为那是班长下的命令。许三多伤心的是没有得到友谊。如果让他用这条路的功劳和这份情交换,毫无疑问,他会选择后者。
和许三多谈完话的那个晚上,老马站在了那条路面前,草原上的夜风很凉,他裹紧了大衣,哨所上的风向标温柔地舞,月光下那条路笔直地延伸着,石头们闪着幽幽冷光。那个镜头很美,我仿佛能感觉到那一刻纯净而又有点冷冽的空气。老马下了台阶,一步一步走下去。直到看到许三多站岗的身影。
他又一次下了决心。这个决心成就了许三多,也成就了他自己。仅这一件事,我就要说,老马的骨头是军人的骨头,老马的血是军人的血。在我们广阔的生活中,象许三多这样的人是很少的,象袁朗这样的人也很少,甚至老七、史今、团长、成才等等等等都是少数,更多的是象老马这样的有弱点并且最终得为弱点付出代价的普通人。但卑微如我们,也可以有我们的坚持,我们的尊严。虽然我没有机会穿军装,但我想或许可以象老马一样,把军装穿在梦想和骨子里。
这一篇文字献给老马,献给真正的军人,献给军旅队伍中普普通通,没有什么夺目光华但却有着坚持和尊严的军人们。
第七集 一个馅饼的诞生
对于寂寞已久的五班来说,那路带来的效应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以至于上级查问起关于路的事情的时候,老马的第一反应是:“我们大概是犯了什么错误了。”这一节拍得很有感觉。从这一本能的反应可以看出老马他们绝望到了什么程度:压根就没有想到会有什么好事降临在他们身上。薛林和老魏忙于安抚许三多,要集体承担责任,而李梦只愣神了一会儿就想出了应对之策:“我在想我们建设营房,以营为家来着。”这一节各个人物的性格非常鲜明。而后来当大家反应过来原来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大馅饼的时候,又是李梦第一个流利且极为“升华”地给事情定性。短短几分钟,他能把那个意思说得那么官方那么系统,还能说出“许三多路,李梦路”之类的细节,真是太有才了。这么有才这么对张干事胃口的一个人后来会被张干事发掘是情理之中的事。这让我想起一句话:“怀才如怀孕,迟早会被发现”。
还是李梦,几乎没有多想,就把这个馅饼的最大所有权分配给了班长老马。这固然有希望老马借这一契机留在部队的真挚友情在里面,还同我们社会的传统规则有关:有了什么好事,领导自然是拿最大的一份。我之所以作这样的分析,那是因为李梦的反应来得太快,太本能,几乎是一闪念就完成了他对事情的定性。相对而言,薛林和老魏同样是同意把功劳归于老马,其真诚友情的成分还要多一点。看薛林和李梦分别对许三多说话那一节当可以体会到这一细小差别。所以我要说,李梦骨头里的血性少了一些。
幸好老马是一个真正的军人,他有他的坚持。他把馅饼还给了许三多。老实说,这条路是许三多一锤子一锤子地敲出来的,他获得肯定和嘉奖是当之无愧的。但是,我之所以把这次许三多当之无愧的机遇称作“馅饼”,那是因为这并不是一个常规事件。也就是说,成才因为军事技能十分出众,在部队的路越走越宽,那是基本可以借鉴的常规。但是许三多获得他得到的,充满了偶然因素。
首先,得有直升飞机发现五班修了一条路,还得有领导关注这件事,过问下来。领导之所以会过问,这同团长曾经想修而未修成有很大关系。也就是说,这条路在团长心目中的地位是不一样的。接下来,还同李梦会做文章,把这条路上升到某个高度有关。还有何洪涛给老马“找个由头”补偿补偿有关(否则不会找来张干事)。再接下来,还要老马有一个老兵的尊严和坚持有关(没有抢许三多的功劳,而是说了实话。这个功劳和军事技能不一样,军事技能想抢也抢不走),另外,还有张干事的关键性的作用。这许许多多环节,缺一个都不行。我喜欢剧本这样的设定,它令这个事件显得非常的真实可信,尽管这样好的运气在现实生活中不多见,但还是经得起推敲的。
我们现在来说说起了关键作用的张干事。张干事在发现许三多这件事上的重要作用大家都不怀疑,但是张干事并不招人待见。我在贴吧看到,很多同学都不满意张干事在五班李梦路上那一番激情表现,说句不怕招砖的话,我倒认为,那一段才是张干事身上最闪光的地方。张干事是一个“太有才了”的人。这句话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是会来事,一看就是那种很会钻营,很会表现的人。从他到达五班的那一番表现,从让大家叫他“老张”到为大家照相“自掏腰包给大家每人印一份”再到对大家没完没了地照开始不耐烦,这一段真是活灵活现地表现出这个人物的心态——姿势上和兵们打成一片,骨子里面充满了优越感。再看他在演习中采访团长,解释自己的作品,介绍许三多的那番话:“……那天我是专门去采访他的,要的就是有感而发……”,这样的话我太熟悉了,这样的人我也太熟悉了(扯句闲话哈,那曾经穿着军装追过我的那位就具有这样的特色哈),这是“太有才了”的那种人。
但是,张干事除了这样的“才”以外,还是有一份真材实料的才的。他是因为会捏泥人而被团长发现然后调到团部做干事的。泥人捏得令团长有兴趣,咱们可以想到应该确实比较出色哈,这是雕塑方面的才能。在高城他们去团部找他理论的那一段,我们知道,他还会篆刻,并且也还不错。他给许三多画的那幅画要什么?要绘画水平。从他的谈吐以及他出的团报,我们可以了解,他的文字功底也不错。这是个艺术通才啊,同志们。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第七集他在李梦路上的表现。在听了老马讲的许木木的故事,听了老魏他们真诚的表白,他忽然就看到了许木木的剪影。真漂亮啊!!我看网上下载版本的时候感觉还不强烈,在买了DVD来仔细研究,写评的时候真的发现太漂亮了,太——美——了。那天,那云,那哨所,那雪白的飘着的风向标,许木木手握钢枪的那黑色的影子,那从李梦路上看过去的角度,真的真的太——美——了。就是这个剪影,触发了张干事的灵感,有了他接下来的那一大串令大家觉得怎么看怎么夸张的表现。我觉得其实不算夸张,对于一个真诚的欣赏美,热爱美的艺术工作者来说,有这种灵感的突然出现不夸张,真正的灵感来临之后有那种表现也不夸张。因为,做一个通俗的比喻,那种关于美的强烈的感动和冲动,那就象冲动,就象人的本能的,原始的,性的冲动。所以我认为这一段的张干事身上至少还有一点对于艺术的真诚。这种真诚在他生命中出现的次数不会太多,但哪怕只有一次就够了。把他和纯粹的第一种“有才”区别开来。
总的来说,张干事是一个有一定艺术天分的御用文人。我们一定要记得,他是一个御用、文人。首先,他是一个文人,不是一个军人。他身上有着浓郁的文人气质,几乎没有军人气质。同时,他还是一个御用文人:团长发现了他,他为团报工作。这一特性就注定了他的谈吐也好他的文章也好都脱不了官样文章的气息。就象班固的《汉书》永远永远无法达到司马迁的《史记》的高度,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立场的问题。所以,张干事这个人物是个非常之精彩的人物,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要多多地想一想。
许木木就这样被发现了,但他却不情愿——他刚刚觉出自己获得了战友们的认同,有了朋友。离开五班对于他来说,就象离开家一样。这一节我看到第三遍的时候想到,有了这一节的铺垫,在史班长退伍的那一节里,许三多的表现才显得不突兀,很自然。从这一段里我们知道许三多是一个“多情的人”,在面对感情的时候他相当天真。但是我不太喜欢许三多那被按到桌子上那句台词:“我离开过家,我不愿意再离开家了”总觉得太白了一点。但是我想了很久很久也没有想出用什么别的句子来替代它。但这一段许三多由被胳肢得大笑到大哭的那个部分处理得非常好,或者,直接不要这句台词,当老马问他“啥叫命令知道不?”他回以更象狼嚎一样的哭声会不会好一点?虽说煽情的效果不那么强烈,但似乎更有张力。
另外,这一集里有两处细节是我十分之欣赏的,第一处是李梦和许三多换岗的时候,指导员何洪涛在那里摆弄他那可怜的钢笔,不止是看,还有一个吐了点什么的小动作。这个动作实在太经典了:很显然,何洪涛把他的钢笔送到嘴里去吮过笔尖了。我小学时常常这样修理钢笔来着。另外一个细节,是许三多被老马他们三个夹道送走,在路上居然还拔腿开跑。充分显示了在感情这件事情上,许木木完全视现实而不顾的个性。
第八集 我可否将你比作一个噩梦
昨天晚上写完第七集的评论之后几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到真正躺到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总觉得有什么话没有说到位,想了半天,发现还是关于张干事。张干事是个御用文人,没有啥军人气质是不假,但是张干事有没有自己的,属于自己内心的坚持和梦想呢?这一点在剧中没有表现,我总觉得有一点遗憾。我曾经也很当过一段御用文人,官样文章那做得一个溜啊。最最让人发指的是曾经在一个月以内,每天写5000字的稿子:完成组织部的任务,介绍30名杰出的农村基层干部。也就是村支书和村长啥的。那可真不是人干的活,最最悲哀的是自己写出来的东西自己都不敢多读一遍。就是在这样的,写啊写啊恨不得写得吐出来的生涯里,我还是会常常想起一句话来:“让真理的鲜花开遍大地,让正义的声音响彻寰宇。”张干事比我这样的小记者有才多了,他应该也有自己的理想吧,在那所有浮躁的功利的现实的东西下面,在内心的深处,有没有一点梦想?精神梦想?当然,张干事不是主要角色,大概没有篇幅来刻画他的内心,但我想,如果有那么一句半句的台词给他,让我们可以看见他心底更深一点的东西,哪怕是一点点悲哀,一点点对现实自己状态的不满,这个人物会不会更有深度,更丰满一点?尤其是在军队这个环境,他的地位不低是不假,可军人们不太看得起文人,他难道没有感觉?难道没有感触?
好了,下面我们正式来看第八集。
“我可否将你比作一个噩梦?尽管你比噩梦更加难缠。狂风会吹落五月娇嫩的花瓣,噩梦契约的日期却如此黑暗……”如果伍六一读过老莎,多半他会在第一眼看见许三多的时候手捂左胸发出这样的悲叹。不过他的比喻一点不比老莎差,他说,“我一看见他,我就觉得迎面躲开了一拳,咣,后面又给我来了一闷棍。”看到这一句,我在沙发上笑得直打滚,这台词可真是太好了,可怜的伍六一就被这一棍子打得眼冒金星,从此陷入无法醒来的噩梦中。看看许三多,看到他这个老乡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看看许三多,在那么严肃的入连仪式上表现得象个转校生,拿着草原上的矿石一一介绍。史今在一旁倒是忍不住想笑,伍六一已经快抓狂啦。更别说在第八集结尾的时候,面对许三多那湿透的被子,和嗫嚅着“我怕”的样子,可怜的伍班副啊,我一边大笑一边把最深切而真挚的同情送给你。
当然对于许三多来说,在三班的日子也不好过。在五班的时候他凭自己的坚持和努力获得了认同、尊重和友谊,现在来到了钢七连,又被打回原型,成为新兵连时期那个最笨最不招人待见的土骡子。也许还不如呢,在新兵连里他表现不好不过是影响影响他自己,哦,不,他还连累全排的人抄保密条例了呢。但在七连三班,他不但影响全班的荣誉还影响史今的前途,大家面对他时眼神仿佛跨越障碍完全是顺理成章,简直还可以说是客气的呢。对于多情的许木木来说,这是很难忍受的。他多么希望自己能象伍六一那样,得到连长的称赞,啊,不,他此刻也许只希望能象一个普通的正常的三班成员,不拖后腿就好了。得到高城的认同,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一件事情吧。
幸好,有史班长一直在他身边,幸好,还有成才。尽管成才给他出的主意根本就行不通,尽管成才面对许三多的时候仍然完全是强者面对弱者的姿态,不断地打击他,但是成才对于许三多还是多少有些关心的。在他此刻能给出的真感情中,许三多已经占了绝大部分。
写到这里,又忍不住要说成才。尤其要说说他兜里的三包烟。这是令七连战士们很不齿的一种行为:“十块钱的塔山是给连长排长的,五块钱的红河是给班长班副的,这一两块钱的春城啊,是给咱战友的。”可是,站在成才的立场想想,他是理直气壮的:“我自己不也抽春城吗?”是啊,成才要跟每个人尤其是领导搞好关系,散散烟是最起码,(不抽烟的史班长,他还给人家预备了水果。)可是,一个兵一个月能有多少钱?你让他给领导和战友全部都发塔山他承担得了吗?我知道有些社会新鲜人在刚刚到单位的时候,家里会贴钱让他搞好上下关系。可是成才不是可以为这个向家里开口的人啊,另外,虽然他的家境不算穷,但是和城市兵还是不能比的。更何况说不定为了什么大事情还要向家里伸手呢。当然,如果他成熟一些,或者可以把这件事情处理得不那么难看。但是,对于一个20岁上下的年轻人来说,要求他象个真正的政客那么圆滑是不可能的。我在他这个年纪干的事情只有比他更可笑。所以,他这件事情做得虽然很让人不舒服,但我这个观众愣是怪他不起来。或许,这就是本剧的高明之处吧,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得已,又正是在这一桩桩的不得已中慢慢明白生存的真谛。
对于许三多来说,尽管在三班的日子很不好过,当绝情坑主的滋味很不好受,但是,因为有成才,有史班长,什么都是值得的。其实,哪怕只是有七连的那个入连仪式就已经什么都是值得的了。
相信很多观众,比如我,在看到入连仪式的这一段都免不了会热血沸腾,会油然而生一种神圣和庄严。用语言是没有办法形容那个仪式传达的种种信息的。我恨我自己不会象柳奉剑同学一样截图,那样的话,我就可以直接用图片说明那令人激动的一刻。其实,只有图片也不够完整,还有语言,还有声音,还有从那些铁血男儿心底升起,聚集,甚至是凝固在当时的那种强大气场。那一首吼出来的连歌,许三多虽然当场没有记住,没有跟上节奏,但已经在他心底打上了滚烫的烙印,从此,他是钢七连第四千九百五十六个兵。从此,他就和以前不一样。而看到这一幕的我们,从此,也和以前不一样。
让我在本集的评论的结尾,在键盘的这一头,向网络的那一端看这段文字的你们,举一举杯。为在这个夏天能看到这样一幕,这样可以令我们的生命起了那么一点变化的一幕,干杯。
第九集 叫我如何不爱他
此时此刻,在文档里敲下第九集的评论标题时,我的眼前仿佛还晃动着那个人的脸,他的笑,他的动作,他的声音……是,我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是一部关于成长的电视剧,说了许三多的成长,成才的成长。他在本剧戏份并不重,也不是最主要的演员。论家世,他不是将门虎子的那个一毛三;论刚骨,他不是那个宁折不弯的伍班副;论天分和悟性,他不是那个那个老成的儿子;论对人性的洞察和研究,他不是那个笑嘻嘻的死老A;甚至,论长相,他在帅哥云集的本剧里,也仅仅算得上清秀。可是,偏偏就是他,令我笑也令我哭。并且,我要再在这里表白一次,之所以挖这么这么大一个大坑,并且还下决心一定要坚持到最后,那都是因为他。这是我向他致敬的唯一方式。我还准备在他终于从部队离开,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以后,专门为他写一篇狂想曲,设想他脱下军装的人生。我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无法忘记他,无法忘记那个躺在坦克车顶对伍六一说:“可是,我对他已经有了情分。”的男人。
有多么爱他,在第九集里就会有多么恨许三多,一如伍六一。在第八集里伍六一只是觉得一个噩梦开始了,还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噩梦有多么可怕。我也一样,我知道这个时候的许三多不会令我们有观赏电视剧的快感,但我也没有想到我会在这一集里这么的恨他。这是偏见,真的,这完全是偏见,我自己也知道这个。客观地说,在第九集里,许三多也并没有干什么太出格的事情,虽然演习的时候出那么大一个低级错误,但是那显然不是我恨他的原因。对于我这个随着年纪渐长而逐渐慈祥的人来说,对于许木木同学犯下这样的错误,我自然没有高城那么生气,相反,我也还会考虑到对于许三多来说,这是对自信心的多么大的打击。我真正痛恨他的原因是:在维护保养坦克车的时候,他不自量力地觉得掌钎没意义,一定要抡锤,结果砸了某人的手。看着那个人靠在柱子旁边,弯下了腰,汗水在脸上从上往下流,我真恨不得把许三多……嗯,怎么暴力怎么来。所以,我深深理解伍六一的心情。也正是在这一集里,我对伍六一的好感大大地上升了,怎么看他都觉得挺顺眼的。
对于一个评论者来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不客观不冷静不理智的,“好像是犯了啥错误了”,但是,如果这是错,我坚决不要对。如果有人觉得对这个不舒服,可以自动忽略,当这些都是乱码。
在第九集里,“抡锤”是非常重要的一段。(DVD版本关键的这一节在第九集结尾和第十集的开头。)在这一段之前,铺垫了史班长与伍六一之间的默契和情义,也进一步展现了许三多在三班的可怜处境:人人都当他是透明,他的手脚都没地方放了,越是这样越给大家添乱。这令我想起第一集的时候史今说:“没时间了,不是我没时间,是部队没时间给他适应。”许三多在三班的时间不长,他本来就是一个相当慢热的人,所以他很多地方做不好也是情理之中。但这不是草原五班,这是钢七连,是个人人都斗志昂扬,力争上游,荣誉感和战斗精神最强的连。在这里,的确没有时间给他适应。他本来注定是错误越犯越多,最后自信心被打击得干干净净,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精神上的成长的。从这个角度上说,高城从一开始就不要他是正确的,是理性的仁慈。按照正常轨迹,象许三多这样的人在钢七连的高速运转中只有一种可能:被甩出去,身心都受到重创。
可是,许三多遇到了史今。这是一个对他人生有决定意义的人。在后面的某集里,许三多对袁朗说:“我知道,你是帮我最多的那个人。”我对这句话很不满意,非常不满意。我觉得对许三多人生最重要的那个人是史今,如果没有史今,许三多不要说成为一个死老A,要成为一个挺胸抬头的人恐怕都不容易。(当然,这也完全有可能是我的偏见哈。许三多也许不遇到史今也会遇到其他什么人,并且,说不定他自己在经过最艰难的那一段后,也会完成内心的蜕变哈)
让我们重点来看看许三多“抡锤”的那一段。史今被砸以后,痛得委顿在地,第一念头居然是安抚许三多:“没什么大不了的啊,许三多,是班长让你干的啊,是我不对啊,是我太着急了……你再来试一次好不好?”没有想到许三多居然靠在车体上紧紧闭上了眼睛,说:“我不行,我什么都做不了。”就是那副窝囊样啊,衬着史今痛苦的样子,让我恨不得给许三多一个窝心脚,把一切都结束掉。(这里得赞一下王宝强,表演得实在不错。我们有多么恨许三多,就证明王宝强有多么成功。)对于史今来说,被砸到手痛不是大打击,许三多的这种样子才真是要了命了,他冲许三多吼的时候痛得脸都变了颜色,许三多还闭着眼睛紧靠在车体上,那副样子,真是“烂泥糊不上墙”。
当然,我们如果冷静地分析,会发现以许三多的个性以及史今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当他第一锤下去狠狠地砸了班长的手以后,心头那种痛苦、自责,还有惶恐使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立刻举起锤子来再试一次。史今是不是想到了这一点我不知道,但史今的意志力不容怀疑,稍微调整一下情绪,他又回来了,一定一定要逼着许三多再试一次。从哪里跌到就在哪里重新爬起来。从史今转身回来找许三多开始的那一段,他实在是太帅太帅了。这是史今在全剧中发脾气发得最大的一次吧?平时他大多数时间温和,有的时候调皮,心虚的时候用唇语说话的时候还很可爱,即使偶尔板个脸,也不象伍六一那么杀气腾腾。可是,这一次他大发脾气,踢着坦克车,命令许三多滚出来的时候,大骂许三多的时候,一声又一声地喊他“抡锤”的时候,真是太帅太帅了。我完全被他的气势所折服,为之倾倒再三再四,大脑根本就停止了思维。我估计许木木也一样,最后终于抡起锤来,砸下去,砸下去,砸出了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对于这一段,我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荡气回肠”。在这一集里,我的眼睛里也只容得下这一段。我不是没有看出本集对伍六一与班长感情的刻画,在那些充满智慧的台词和动作中,有伍六一对班长的信服、依恋,对许三多的痛恨还有一点点嫉妒。那种男人之间的友谊被表现得非常好,非常有力量。我不是没看到高城的性格也越来越可爱,有个性有特色还有那么一些率真。可是,我的眼里只有他,我的眼睛只看到了他。并且,伍六一也好,高城也罢,他们都还有时间,我还要陪伴他们好多好多集。而班长,他就要离开。而他,完全明白把时间和心血以及机会花在许三多身上意味着什么,他还是要那么做。因为“我对他已经有情分了。”
叫我如何不爱他?
第十集 我们应对别离的姿态
这个题目,我借用了一下曾经看过的一部韩剧的名字。那部剧说的是当无可避免的离别来临的时候,我们如何去接受和适应它。老马在放弃了那个从天而降,属于许三多的馅饼以后,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离别。许三多坐在战车里,听到外面老马他们的声音的时候,得知了这离别的降临。同时得知的还有史今,他也是老马带过的兵。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人来了,人去了,这是军队的自然规律、生存法则,就仿佛我们面对无法挽回无法重来的青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对。在第十集里,我见证了这次离别,以感动以敬仰,以无言以泪水。
那一支不断有人加入进来的告别的队伍由何洪涛带队,整整齐齐地穿过阳光下的营房,在风摇曳着的树丛中走向团部大门。他们的步子整齐划一,平静中带着庄严。我想几乎每个人在出发前都象史今一样,在军容镜前久久停留,以发自心底的敬意整顿自己的军容。
穿着便装的老马看上去更沧桑了,站在团部大门外,他不愿意进去,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这个时刻是那么伤感,告别的绝不仅仅是军营,告别的是过去那么漫长的一段时光,可以说是一生中最好的时光,是属于他的光荣和梦想。就在他转身离去的时候,他看见了他们,他带出来的兵们。那一支队伍,站在团部大门里,立定,向右转,敬礼。就是在这一刹那,我的眼泪流了出来。这绝不是为了别离的伤感,完全是出于一种崇高的敬意。这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军礼。太阳下面,每个人的帽沿都闪着耀眼的金光,地上的投影连成一条条笔直的黑线,蓝的天,绿的树,还有营房红色的屋顶。这个静默的场面是本剧最煽情的画面之一,并且煽得如此内敛,实在堪称高手。
老马转身往吉普车快步走去,没几步就开始奔跑,那个奔跑的背影隐藏了他的泪。这个场面涤荡了伤感的情绪,令感情去到一个新的高度。这一幕势必深深地烙在老马的心中,令他觉得那许多年的付出,那些不为人知的辛苦,那些坚持与放弃都是值得的。并且,在未来漫长的人生中,这一幕会给他长久的温暖和不灭的勇气。世界上大概没有什么比这更珍贵的了。
我喜欢这个应对离别的姿态,如果,离别是不可避免的,就让我们用刚骨撑起尊严,送你以庄重的敬礼。
许三多在这场离别中没有觉得太伤心,那个场面中给他的镜头是一副笑脸,笑得有点没心没肺。他的独白说是因为他想得少,少得有点自私。他觉得自己幸运,能跟着史今,跟着史今,一定会有个不一样的人生。不错,史今给他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在第九集里,史今用受伤的手和无穷的耐心和震撼的方式锻造了许三多的信心。在这一集里,史今则给了他温柔的关怀和鼓励。
在第十集开头部分,许三多抡锤事件发生后,许三多与史今的夜谈真是十分温柔的一幕。班长让他数羊的那声调那语气,许三多要求数坦克车的那腔调,还有史今说:“你现在能为别人着想了。”许三多在黑暗中笑着说“你不是别人”,那样的场景让我感觉到那宿舍里似乎有一种温暖的东西在流动,不是无形的,而是有形的,仿佛伸手就可以从屏幕中触摸得到。
走廊里,班长送给许三多一个刮胡刀,这个场面比较短,但是很令人欣赏。许三多长胡子了,他不再是一个孩子,这事实上是他的成人礼。这份成人礼由一个你最在意最依恋的兄长送出,意义太不一样了。
林荫道上,许三多对班长说“有个事儿,”“有事说事儿”说出来的是:“班长,你很重要。”这个镜头给的不是特写,但我还是看到史今低头摆弄帽子的脸上露出的笑容。他回答说:“明白,你也很重要。”“我是说,你,对我,也很重要。”然后他们就那样相对着傻笑起来。这一瞬间我忘记了上一集里对许三多的痛恨,从心底原谅了他。因为这个镜头让我想起在第五集里他们干的那一杯酒,那样的默契和了解。是的,班长对于许三多的意义自然不用说,而许三多对于班长,也是同样重要的。我们大家都知道许三多是一个敏感多情的人,事实上,史今更是一个这样的人。只不过,他比许三多更懂得控制自己。许三多的存在同样给了咱们班长以幸福感。人的一生能交到这样的朋友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吧。更不容易的是,你还能和你的朋友朝夕相处,想看,他就在那儿。
还有选先进个人的那一场也非常好看。我最喜欢看的是伍六一和班长的互动。当然,白铁军也表现得很好,在这部剧中,他理所当然是个配角,但是他演得真的很好,很有意思,他的表情和语速节奏把握得都非常到位,让我们真正看到,只有小演员,没有小角色。如果后面的时候有篇幅和心情,咱们再说说他。虽然,伍六一对选许三多当先进十分的不情愿和不以为然,但是,经过抡锤的那一场以后,他对许三多的态度已经发生了一些改变。这固然与许三多锲而不舍地努力,令自己显得不那么笨有一点点关系,更重要的是,伍六一其实是无条件地支持史今的。如果是史今一定要做的事,他即使不赞成,即使拼命反对,但到得最后,他都会支持。这其实是一种家人的感觉。家人是什么?不管你做的事情对不对,不管我认为你做得对不对,如果你一定要那么做的话,我就支持你,尽我所能。伍六一就是这么对待史今的。即使是在史今离去,他仍然坚持着对他的承诺,从心底。写到这个部分,我忽然又开始同情成才,他没有这样的感觉没有这样的经历是多么可惜的一件事情。在对别人的无条件信任、无理由付出中所获得的那种快乐是人生多么幸福的一部分。成才的人生观令他错失了在军队所能获得的最最宝贵的东西。
所以说,这一集虽然是故事情节产生大的突变之间的过渡部分,但是这一集给人的感觉很温馨,很踏实,很幸福。我真希望这样的幸福能地久天长下去。可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许三多不知道,我们是知道的,有一场最痛苦的离别将在不远处等待着他们和我们。下一次应对离别的姿态根本没有办法象这一次这么从容。
第十一集 帅不帅?帅不帅?
从上一集开始,咱们班长种下的种子开始发芽生长,从这一集开始,渐渐有了收获。我们这些观众也开始收获观剧的快感。看着班长一次又一次地追着连长:“帅不帅?帅不帅?”我对着屏幕也忍不住笑得跟个神经病似的,同时,我立下一个志愿:等到我这长篇大坑胜利填平的那一天,我也要追着班长,从贴吧到官网再到博客,追着班长问:“帅不帅?帅不帅?”哈哈。
许木木同学在这一集开头就开始露脸,首先是够得上泄密标准的记性,接着是三百三十三个腹部绕杠,还有手脚利落地将连长扮的舌头抓获。其中最为惊心动魄的当是那三百三十三个腹部绕杠。他经过了苦练是不假,但从二十七个的平常水平到三百三十三个的极限水平,真是充分说明许三多的潜力是非常惊人的。同时也告诉我们信仰和坚持可以创造多么巨大的奇迹。另外,还让我想起第一集史今说的:“他得玩命。”这一节可以说是把“玩命”这个感觉拍出来了。
这一段王宝强的表演非常出色,从许三多领命上杠到中途那次“班长,到五十个了吗?”一直到最后从杠上落下的那几处表现得都很好。这个场面的拍摄肯定是用了替身的,但是王宝强应该真的做过一个两个吧?如果连一个也没有真的做过,那么剪辑的水平可真是太高了。这一段不象伍六一示范的那一段,那一段自始至终没给过伍六一正脸,好处理得多。除了单杠上的许木木,杠下的战友们的表演也很不错。咱们的班长就不用说了,尤其是在许木木后来问那一次“班长,到五十个了吗?”他回答“有了,你都过平均水平线了。”说“有了”的时候嗓子是干涩的,咳嗽一下才说完整句话,把当时大家看得紧张万分,连嗓子都干了的那种气氛表现得太好了,充满了真实感。 甘小宁和白铁军这两位有台词的不说了,在许三多即将掉下来之前,倒挂在杠上时,从他那滴着汗水的脑袋那里望过去,中间那个战友微张着嘴,眼睛里写满了不忍和敬佩,然后他还咬了一下牙根,接着抿起了嘴。请注意,这是一个没有台词没露几次正脸的角色,真正的配角。比周星驰当年在《射雕英雄传》里都不如,但是他表现出一个好演员的素质,不但认真,而且有一双真正会演戏的眼睛。对比史今说话时,史今后面那个嘴唇有点厚的演员的表现,高下立分。老实说,在这一部剧中,除了王宝强以外,包括我们亲爱的班长在内,很多演员都没有什么名气,但是都表现得很好,我们这些观众因之记住了很多张面孔。但还是有无数类似于道具的小配角无法进入我们的视线。这部剧之所以能给我们带来如此多的感触如此大的快感,和他们默默的努力也是分不开的。我想把我的敬意也献给他们,献给那些为本剧付出真诚努力,如同草原五班一般不被关注,没有视线停留的小配角们。
到了这一集,我们可以说说连长高城了。其实,此时他的性格并没有完全被表现出来,尤其是那些光明面。本剧对他的完善和塑造几乎持续到了最后一刻。也就是说,对于高城,我们有一个不断发现的过程。在第二集里他第一次出场是一副有几分不耐烦,有点居高临下的“那个兵那个兵”,给了许木木军营生活的第一次打击。这个形象很真实,很有代表性。很多部队的朋友说象老七这样的人在部队很多,一看立刻就产生亲切感。老实说,在这最开始的阶段,我是不太喜欢高城的。他的身上有一种味道,和农村子弟们的饥饿感相对,优越感的味道。有句老话叫做“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但是,一个人的出身对一个人的道路还是有很大影响的。产生这句话的那个时代就不用说了,那有人为的因素在里面。用唯物主义客观的观点来分析,我们也会发现,出身和由此产生的教育、环境对一个人性格的构成有多么大的影响,而性格往往是决定道路决定命运的关键因素。高城的出身决定着他的性格。当然,在这个时候我们还不知道他是什么出身,但是,他身上的那股优越感,与生俱来,并不是刻意为之的优越感却是盖不住的。他看不起许三多。当然,曾经看不起许三多的人很多。但是每个人的表现方式是不一样的。成才也看不起许三多,李梦也看不起许三多,伍六一更看不起许三多。但他们每个人的表现方式都不一样。高城可以说是他们里面最特别的一种,高城的看不起比他们中的任何一种看不起都来得更彻底:他压根就没有认为他和许三多是一个物种。
这种彻头彻尾的看不起不是来源于他的身份,也不是来源于他的优越感,是因为他和许三多太不相同了,简直就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在许木木出现之前,高城大概想也没有想到世界上会有这么一种人,并且,这种人居然还当了兵!居然还成了他的兵!但是,也正是因为许三多来到钢七连,我们对高城的了解渐渐深入,看到了他的另一面,优越感下的率真:坦率、真诚、对事业的热爱、对他的兵的热爱。高城和班长的互动一直都是非常好看的。在我的眼里,第一遍第二遍都只看得到班长,在同志们的一再呼吁和提醒下,我专门看了第三遍第四遍,要专门看看连长。这一看,真的看出很多味道。不但是张国强的表演很棒,就连长这个角色的设定也非常棒。或者因为我本身是个小人物吧,我对小人物的同情和关注总会多一些。对于连长这样的强势人群,我更多的时候仿佛只看到了一个符号。这种偏见其实是要不得的,这和看不起小人物的那种偏见性质一样,都必须纠正。感谢连长给了我一个拥有这样认识的机会。我看到了连长的幽默、智慧还有真诚。其中最让我感佩的是他的真诚。虽然他的真诚和在前面集数评说的那些人物的真诚的表现方式不一样,但仔细想来,也许更不容易。我们在逆境中,在压力下保持真诚和在顺境里,在不可避免的特权和优越中保持真诚哪一个更难?这个问题或许没有答案。但就我来看,不说后者比前者更难吧,至少绝不容易。
高城的真诚是掩盖在有点不耐烦,有点骄傲,有点优越感的外表之下的。毫无疑问,他真诚地爱着他的事业,他的兵。并且,他也许自己都没有察觉,他身上还有一种非常难得的天真的气质。在第十集里,一群兵在水房嬉戏,泼了他一身水的时候;在许木木和战友们在操场上练“反应能力”时,他站在他办公室的窗户口偷偷地笑。在许三多因为背书在团长营长面前露脸的时候,请看高城的表情,他笑了,然后大概想起此人是许木木,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露出不屑一顾的样子来,其实,呵呵,大家紧张着呢,谁会注意到他。再后来他的表情又经历了紧张、微笑种种过程,很有趣。当然,最最最有趣的是班长追着他问:“帅不帅?帅不帅?”的几段,他死也不承认,拼命转移话题,看得我大笑。真服了他,在班长那样执著的围追堵截中,他愣可以死也不接这茬。那一刻,不是不象一个斗气的大男孩的,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幼儿园时拉着漂亮老师的手不放的光辉事迹。
第十二集 这是一场残酷的战斗
这是一场残酷的战斗,尽管是演习,尽管没有人真的挂掉,但是,很多人的命运在这次战斗中被改变,比如成才,比如班长。所以,在这场战斗开始的刹那,我的心情就不轻松。但同时,这也是一场好看的战斗,虽然我不是军事迷,不太看得懂军队的部署、攻防还有那些武器,在这场战斗中我看的是人性。在这场战斗中,七连几个主要成员的性格得到了进一步的刻画。
先说说成才。在这一集中,成才真的是很帅。当他紧握着狙击步,卧在草丛中,从瞄准镜里望向目标的时候,唇边浮起的那个自信又调皮的笑容的时候,当他一枪出去,但见一股白烟升起的时候,我们第一次正面见识了成才的才华。在前面的那么多集里,成才的天分和才华都是通过侧面表现的,从大家对他褒贬参半的议论中,从他自己的吹嘘中,从他一步一步的进步中。这一次,在战场上,当他端起他的狙击步,瞄准的时候,我们看到了属于他的辉煌。同时,我们也知道了,这也是他的梦想。当他和许三呆在战壕里聊天的时候,他说起面对目标的感觉,说起他的梦想,身上有一种蓬勃的生命力和独特的魅力。这才是他最出色的地方。也正是这次战斗,歼敌四名的战绩以及和梦想如此贴近的感觉涤荡了他的心灵:他本来是权衡利弊,要用狙击手的身份去换一个士官的前途的。只是没有想到就在他准备跟随心灵的声音,追随自己的梦想的时候,他遇到了来自袁朗的第一次打击:一枪就把他给干掉了。这一枪狠狠地打击了成才的自信。看剧的时候我曾经想过,是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终于挂掉而影响了未来的前途,才最终决定去红三连的呢。后来发现这个推理不是很站得住:成才不是史今,没有面临着一个不升则走的危机。他还那么年轻,有大把的机会。在本次战斗中他的表现其实已经够出色。他事实上是被袁朗所展现的境界威慑,自信心受到了打击。一直以来,手中的狙击步就是他的骄傲,就象他说的,他觉得他是打枪打得最好的。但是当他遭遇袁朗,一个瞬间就令他为自己构建的神殿轰然坍塌。他不再认为自己可以成为这一个领域的巅峰人物,于是觉得还是走现实的道路,抓住一些更实际的东西的好。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成才的内心事实上是比较脆弱的。他居然没有看到自己的优势:年轻。假以时日,他同样可以达到袁朗的高度。当然,此时的成才还不具备成为巅峰狙击手的素质:一个狙击手的心理素质。其实,许三多那句话应该让给成才来说,对袁朗说:“你是帮我最多的那个人。”袁朗是成才的磨刀石,一次又一次地磨砺他,虽然每一次都那么痛苦。
在这一集中最伤感的画面还是史班长带给我们的:黑夜里那次的追击,班长被击中,身上冒出白烟。许三多完全忘记这是一场演习,疯了一样地跑回去,抱住他的班长。可是,对于史今来说,他知道,这一刻和真的被击毙也没有什么差别,离开军队,已经成了必然。离开军队,对于他来说,无异于再世为人。所以,他躺在那里,交待的是他的遗言:“就是这个结果,我早就预料到了。把枪拿起来,三多。再也没人照顾你了,以后你真不能再犯错了……冲吧,冲啊……”那样的语调,那样的眼神,那样一个史今,这一刻,是他内心最软弱的一刻吧。这一刻之后,在整个演习中,都没有给过他大特写,但是,凡是那些把他装进去的镜头我们都看到,他不说话,也不怎么动。这,应该也是他一生最软弱的时刻吧。经过了这一次,再遇到任何事都不会觉得如此无力无助无奈加认命。
伍六一在这次战斗中也挂掉了,还挂得比较早。他的弱点在于没有经住诱惑。一把敌军遗留下来的九五就要了他的命。当他身上冒出白烟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自己比较冤呢?但这是一次深刻的教训,有了这一次,未来的路上能诱惑他的东西大概不多了吧。
而白铁军的挂掉是十分具有喜剧色彩的。当他站在那里得意洋洋的骂阵,同时面对挂掉的战友们的时候,他身上也冒出了白烟。效果非常非常的讽刺。他的遭遇告诉我们:得意也无论如何不要忘形。其实这真的不是寓言,从这历年来看战争题材的片子积累的经验中,我发现,每一场战斗,总有一些这样的人,挂得似乎充满偶然性,实际乃是必然。借鉴到生活中,我们可以想到的太多太多了。只是生活没有战争来得那么直接,其残酷性质倒是不分高下。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这又是一场仁慈的战斗,用模拟的战斗和一定的代价使很多人的心灵得到了一次淬炼。
钢七连里唯一在本次战斗中明显获益的应该是许三多了,他是七连最大的幸运儿,尽管他冲出去的那一刹那,根本就没有建功立业的意识,甚至连伍六一说的责任感和荣誉感也没有。他只是单纯地为成才复仇。我看到他不要命地追击袁朗的时候,不由得想到要是他知道班长的挂掉会直接导致最后的别离的话,会不会当场把袁朗咬死呢?
袁朗就是这样出场的,作为一个神一样的射手,作为一个改变了很多人命运的敌方队长,笑嘻嘻地,在战车里和许三多聊天。许三多引起了这个一直研究人性的人的兴趣。他喜欢他,表现得还非常明显。甚至就在钢七连的地盘上引诱他跳槽。许三多看了一眼他的班长,说:“我是钢七连第四千九百五十六个兵。”并因这句话获得了包括伍六一在内的所有人的认同。是的,他们认同他不是因为他抓住了敌方中校,而是这一句话。连长在那一刹那也是为他骄傲的吧,但是那骄傲转瞬即逝,无法冲淡失败带来的沮丧,更无法冲淡对史今前途的担忧。不,已经不再是担忧。那是他们都一眼看到底的结局。
会餐的时候,高城的祝酒辞很有个性,我很喜欢,尤其是喝酒时那个“走”字,这是他们的特色吧,班长对单杠上的许木木也那么喝过一声,太有气势,太有男儿味道。对比高城和指导员的表现就更可以看出他的真性情。对于失败的沮丧他没有试图掩饰,但是,他并没有被打倒,这一点,在场的兵其实都可以感觉得出。如果真要象指导员所设想的那样鼓舞士气,只怕适得其反。当然了,如果真那样做了,高城也不是高城,钢七连也不是钢七连。在这一小段中,我们看到,高城就是钢七连的灵魂。他的性格决定着钢七连的气质。就是那么一种敢打敢冲,永远向前,死也不会倒下的钢铁气质。
令高城真正觉得难过的是史今。当他坐到史今面前喝酒的时候,彼此一切心照。其实很多人都明白,只有许木木还在没心没肺地笑。班长那失去调皮笑容的落寞神色真让人心疼啊,而最让人心疼的还是在这个时候,他还在追问许木木帅不帅的问题。他问这一句的时候,我又快哭了。从这里开始,我知道写这评会成为一件很残酷很心痛的事情。我得一次一次又一次地重温那些个令我撕心裂肺的场面。当然,或许这也是一件好事,多看几次就不会那么惦记,在疼痛中我也能够得到磨砺,然后,记住班长的嘱咐,努力向前。
冲吧,冲啊。
第十三集 雨季来临
在前面的十二集中,只下过一场雨,那是许木木追着老马谈四条狗与一条狗的感想的时候。那场雨带来的结果是那条著名的路。从第十三集开始,画面上频频下雨,那种倾盆大雨。一转眼就可以把人彻底浇透,从头到脚找不出一丝干纱的瓢泼大雨。而我,在一个又一个的黑漆漆的暗夜里,对着电脑,泪雨滂沱。也是从这时才知道,伤心也是一桩体力活,十七八岁的时候,为芝麻大一点小事呼天抢地,眼泪一擦又是一条好汉。而现在,哭过以后眼睛发肿,脑袋发沉,痛得在床上辗转反侧。要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进行催眠: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戏,一切都不过来源于虚构。然,还是睡不着,想得太多,太多。
十三集是非常重要的一集,从全剧的发展来看,是从一个高潮奔向另一个高潮的起点;从许三多的心路历程来看,是真正脱离依赖,走向独立的一个关键转折点;从成才的经历来看,是从顺风顺水走向挫折坎坷的一个开始。当然,成才在第十三集开头时并不知道命运对他的安排。他只是做出一个他认为对的选择。他不知道雨季已经来临,他和连长干了那一杯酒,努力微笑着干那一杯酒,说出一句无异于给连长胸口插上一刀的话:“我要去别的连队,我要离开钢七连,背着您干的。”那一刻,黑夜中,战友们的目光从一排排林立的酒瓶中冷冷地射过来,四周安静得象死了一样。高城倒退几步,只说出一个“好”,转身走开,许三多也一个转身,走开。史今霍地站起来,将一茶杯酒泼在成才脸上,成才的雨季就这样拉开帷幕,他以为说出这一句话后,最艰难的时刻就已经过去,事实上是刚刚开始。
成才离开七连的时候,天上下雨了,只有许三多一个人拎着他的包送他走。他们的背后是全连人含意复杂的目光。成才努力地要笑出来,在心底也一定努力地告诉自己这是一个对的选择,这是一个现实的世界,这是一个现实的选择。可是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看着成才坐在雨里哭,雨水顺着军帽往下淌,“三呆子,我这次,我这次是不是真的有点,有点过分啦。”虽然知道这实际上是他咎由自取,还是忍不住为他心痛:成才,你以为你付出代价就可以换到你想要的,可真的值得吗?或者,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到底付出的是什么,你想要的又是什么?你梦想中的狙击步,你的战友,你身边的情分,还有你心底的尊严,用这所有的一切换一个红三连的班副,换一个士官的位置,你真的想清楚了吗?这事实上无异于用灵魂与魔鬼做的交易,你以为你可以换成一颗石头心,你以为你承担得起,那只是因为你还年轻,因为你不懂得。并且,你不知道,这,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候。
对比成才的迷茫与功利之雨,史今的那场雨虽然来临,虽然伤心,但那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最坏的已经过去。
许三多要去师部,代替史今参加夜间射击表演赛了,临阵换人意味着什么,除了许木木这种后知后觉的以外,谁都知道。史今知道,等到一个月过去,许三多从师部回来,面对的只能是他空空的铺板。而他要想再见到许三多,见到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兵,这个近乎于孩子近乎于兄弟的兵,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虽然说“从天南到海北,那不过是一抬腿的距离”,可谁都明白,这是一句典型的励志之语,虽然在道理上无懈可击,却只适合安慰别人和安慰自己。生活中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有时候,一次分别便成永诀。也许,他们很难有再见的一天了。所以,在许三多坐上吉普从营房离开的那一天,他站在雨里送他。那么大的雨,那么挺拔的身姿,那么温暖的笑。史今送木木以军礼,这个军礼是有告别的意思的,可是木木不知道,他以为他现在成绩上去了,班长就会永远地,稳稳当当地在那里,是一个比太阳的存在还要确定的事实。许木木走了,班长慢慢地走回营房,雨把他全身都浇透了,有点冷吧,在确定木木已经看不见了的时候,他的背弯了下来,手揪着衣袖,有一秒钟的瑟缩。班长啊,你以为没有一个人看见了你的软弱和伤心,你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埋在心里。可是,我们看到了,高城也看到了。虽然高城背转身子在一枚一枚地掷他的飞镖。
在这里要说一下,在贴吧里看到有很多人对指导员洪兴国的表演不满意,我得说,我也不满意。不知道他是不是话剧演员出身,表演中总有一种腔调,演戏的腔调。在前面许木木做腹部绕杠的时候,他那一段虽然也不是那么出色,但还可以解释得过去。在这一段里,还有后面集数他自己离开七连的那些场里,也就是说,面对比较深沉的情感的时候,他的处理,舞台腔重了一些。他的表演不太经得起推敲。总觉得他和老七的对手戏就象水和油,中间没有我们看到的其他配合那样有一种默契的心理场。
和洪兴国相比,何洪涛也是指导员,也有一种指导员特有的味道,但这种味道表现得只是他身上的一个部分,而不是全部。洪兴国身上指导员味道简直就是全部。当然,何洪涛的戏份比洪兴国来得重,但我们不得不遗憾地承认,洪兴国的演绎不是那么成功。
不过,洪兴国的这份演绎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的,那就是对照之下高城越发显出了真性情,“怎么笑,你给我笑一个呗,笑啊!”他这么吼的时候,还是有点居高临下还是有点颇不耐烦,但我们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口气,只觉得兵味十足。
夜色下的北京很美很美,我们伟大的首都,我们祖国的心脏,在霓虹灯的映照下流光溢彩。笔直的街道,悠游的车河,衣着光鲜的人流,那么多的颜色啊,和军营那单调的绿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然而,对于一个兵来说,那最最美丽的应该还是天安门吧,那个位置不允许停车,所以,只能从车窗里往外看那么一眼。即使车开得再慢,终究会开过去,看不见,看不见那红色的墙,看不见那飞扬的旗,看不见城墙上微笑的毛主席。车窗外是另一个繁华世界,没有人会知道一辆寂寞的军车开过去了,没有人会知道有人会在车窗里对着已经看不见了的天安门痛哭。那是克制克制再克制仍然无法控制的泪水,那是嘴巴里被塞了一颗大白兔仍然无法冲淡的苦涩,那是什么?那是我也没有办法描述的一场伤心。这一切,车外的人车外的世界都不会了解不会明白,不会明白哭得象个孩子的这个人对这个世界有多么的热爱,对保卫这份繁华怀着怎样崇高的使命感,不会明白他有多么坚强的意志,多么执著的精神,不会明白在这个人,在这个20多岁的年轻人胸膛里跳动着的是怎样一颗金子一样的心,不会明白这样一颗心里住着的是怎样高贵的灵魂。
所幸,高城明白。他什么都明白,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地揽过这个人,让那颗年轻的头颅靠着自己的肩膀,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然后,往自己的嘴里也填一颗甜得腻死人的奶糖,拼命地嚼。
而我看着这个车内的小世界,想想自己身处的这个大世界,在那样的音乐里,在深夜的黑暗里,哭,哭得象个傻子。我相当相当的心痛。但是我知道,我的心痛不及许三多的十分之一。当你一觉醒来,发现太阳居然不见了,你该怎样的惊慌?当你一觉醒来,发现你的母亲已经去了,你该如何惶恐?那是没有办法形容得出来的一种感觉。许三多高高兴兴地回到宿舍,他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哨兵那有点奇怪的举止和眼神,也没有注意到宿舍有什么不同,完全沉浸在即将重新见到阔别一个月的战友们的喜悦和到家的满足感中。然后,他看到了那空空的铺板,看到了班长茶杯的空位,然后又看到了“光荣退伍”的包。这象什么?这象在你完全没有设防的时候,比如在睡梦中,忽然一把尖刀狠狠地插进胸口,然后还扭上几圈。一刹那的愣神之后,他开始狂跑。那是一种怎样的奔跑啊,比第一集在山岗上为前途的跑还要拼命,比追击袁朗的时候还要不管不顾,他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只知道朝前,有什么阻挡他的脚步,直接踢开;纠察在后面追,他想都不曾想过。看着他的狂跑,我按下了暂停键。
许三多此时此刻除了跑,跑,跑到一个看得见班长的地方以外,什么想法都没有,甚至连疼痛的感觉都没有。可是我想到了那些过去的好日子。想到许三多第一次与班长见面,班长伸手为他理衣领;想到在火车站,班长为他戴上的帽子;想到新兵连里,许三多转体转得摔倒,班长温和地把要领再重复一遍;想到那个关于摸枪与喂猪的晚上,班长命令他转过身去,闭上眼,走;想到许三多从五班到团部,和班长分别喝尽的那一杯啤酒;想到许三多来到三班,在进营房之前与班长相遇,班长回过头来的那个笑容;想到班长说“你住我下铺”的时候的语调,想到班长让他抡锤的吼声;想到许三多被叫到团长面前背书,因为紧张,不由自主回头去看班长,班长下意识地出列,当他和班长站成一条线的时候,他立刻能正常发挥的细节;还想到班长躺在上铺,对许三多说,睡不着就数羊的温柔。这最后一点最最揪心。许三多的娘死得早,父亲和兄长的爱都非常的粗线条,这一生恐怕只有班长一个人用这么温柔的语调对他说过话吧。天哪,从眼前浮过的画面太多太多,那些日子,那些一天一天过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的好日子啊,此刻想来,就仿佛黄金铸就,随便裁下一页来,都可以敲出清脆的回声,穿透整个生命历程。然而,那些日子有多么的好,此刻这个时间就有多么的坏,在最初的震惊过去,回过神来的许三多在未来的那些没有史今的日子里就会有多么多么的痛。刻骨地,钝刀子割肉般的,痛。一分好,一分痛,十分的好,要用百分的痛去承担。而班长对三多是一万分的好,那得用什么,用什么才承担得起?
这一刻的史今并不知道许三多正在跑来,他们都以为现在的他还在师部。史今以为他已经和许三多告过别了,那是一次完美的告别,他把他的笑留给了这个兵。现在,他同心爱的战车告别,和同连的战友告别。虽然大家都伤心,虽然就连高城也忍不住眼眶发红,喉咙发堵,几乎无法完成他正在说的话。但是大家都是兵,大家都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希望以刚强以敬意以庄严送别。谁也没有想到,许三多一头冲了进来,在所有人面前,嚎啕大哭。
听到许三多的那一声“不好!”看到许三多那张又是汗又是泪的脸上写满委屈和愤怒,听到那声质问:“你说好了你不走,为什么要骗我!”,史今再也撑不住了,紧走几步,在战车的另一侧,弯下腰,哭了。那个背影只出现了不到一秒的时间,但是已经让我觉得难以忍受。许三多拒绝用克制的方式送他的班长。还不仅仅是这样,他居然把班长的包扑到自己身下,用尽全部力量去守护那个装着班长火车票的包,不管上来多少人都无法撼动一分一毫。这是没有用的,完全没有用,只有许木木才会用这种傻到极点的方式。但是,此刻他几乎已经快疯了,所凭的完全是本能,宛如一头受伤的兽,还说什么傻不傻,有用没有用?就连班长来和他说话,他都喝出一声:“你滚蛋!”,他真是疯了。
啊,班长弯腰下来和他说话的那一段真是不能看,每一次看我都象许三多一样,濒临崩溃。班长那拆掉了肩章和领花的军装,班长那红了的眼睛,班长那些话,那些我没有办法重复,没有办法细究,没有办法回味的话,班长那终于流了一脸的眼泪……这一切都象烧红的烙铁,一遍又一遍地烙着我的心。所以,我真的没有办法给出评论,真的没有办法分析这全剧最伤心的一幕演员们的演技,我只知道,作为一个观众,我在这一幕中陷得太深了。看张译的博客,他说他对自己这一场并不是特别满意,觉得应该强笑一下什么的。可是,我觉得这样就很好,这样的演绎就很好很好,面对许三多崩溃时候表现出来的赤子之心,谁也坚强不起来。并且,我想我会永远记得班长最后说的那一段话,“……你自己心里就开着花呢,一朵一朵的,多漂亮啊……”然后,我只能看着那个背影一个转身,消失了,消失在门口。那一个瞬间啊,那一个瞬间我恨不得和许三多一起哭着闹着喊:“班长,班长,班长……”喊到嗓子哑掉,喊到精疲力竭,喊到再也无法出声无法喘气为止。
第十四集 后史今时代
史今走了,三班进入了后史今时代。确切地说,是伍六一和许三多进入了后史今时代。在第十三集结尾,许三多从近乎疯狂到近乎崩溃到终于平静下来。可他那平静是戳在那里不动,几个小时都不动。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人也不理。这种平静比前面反应激烈的时候更让人难受。我想,如果可以的话,许三多是恨不得地久天长地站下去的。可是他是一个兵,不但不能够放纵地伤心,甚至还必须为上一集里因为伤心而出的格承担责任:他不被允许去车站送班长,还必须做检讨。作检讨那倒没什么,不能去送班长真是几乎要了他的命,以至于他望向高城的目光几乎可以放飞剑,还是那种淬毒的。
伍六一也在思念史今,他唯一的朋友。他对这个事实接受得比许三多好,首先他原来就有了一定的思想准备,再则,和许三多相比,他怎么也算是个大人。但我们不能以为大人就不伤心,只不过把伤了的心藏得更深一些罢了。所以,这一段时间,对于伍六一和许三多都是很难熬的,都在心里窝着无名火。那火窜啊窜啊,找不到一个出口。
许三多被连长他们任命为三班代理班长。这个情节有点意思。后面的集数说是为了不让许三多因为班长的离开而掉了下去。可是我觉得不止这个原因。史今说过,全团最棒的八个兵有两个在三班。那么这两个显然就是伍六一和许三多。伍六一和许三多军事素质应该是差不多的,但是,伍六一本来就是班副,论经验应该比许三多强。并且,连长对伍六一非常之欣赏和信任。为什么伍六一没有当上班长呢?难道是因为许三多这段时间非常的出风头?的确,背书那件事在全团面前给七连长了脸,三百三十三个腹部绕杠也很是惊人,还有抓住袁朗这个俘虏也很帅。但是,我认为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伍六一没有当上班长还是同他性格自身的缺陷有关:他是一个宁折不弯的人,他还是一个气势相当强悍的人,同时,他就不是一个太会关心别人的人。他的个人军事素质虽然过硬,但是和许三多一比,还真不是最合适的班长人选。看了史今,看了老马,我对部队班长的理解是这样的:一个理想的班长不但应该自身军事素质过硬,思想素质过硬,还应该兼具指导员和母亲那样的功能。许木木虽然因为在史今这件事情上没有服从命令而被罚,但大家也看到了,他比伍六一更象史今,比伍六一更能做好一个班长。这一点,从白铁军对他的评价也可以看出来。
伍六一对于许三多当班长这件事情有没有想法我们无从得知,但是许三多在射击场上让伍六一是很值得玩味的。他为什么要让他?白铁军的理解是许三多心底深处也隐隐约约感觉到钢七连即将改编,知道每一次测试对每个兵的去留都很重要。但是以许木木的个性,意识得到这么微妙的问题吗?他是那种可以观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的人吗?显然不是。许木木让着伍六一到底为什么?还有另外一种解释,那就是许三多对是自己当上了班长而不是伍六一当上了班长感到抱歉,所以让着他。可是,我觉得这也不太符合许木木的个性,他还是想不到这么多。我的理解是,许木木其实完全知道伍六一因为史今的离去到底有多么伤心,他感觉得出伍六一也在经历着痛苦的后史今时代,本能地让了他。当然,他在这么做的时候一定没有想这么多,那就是一个闪念。还有,那就是史今为了鼓励他,把他选成先进个人的那件事在他心底留下了烙印,他觉得,他是班长,做出让步做出牺牲都是分内之事,如同当初史今为他做的那样。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许三多真的成长了,他开始真正懂得为别人着想。(为了班长而努力那次不算,因为班长“不是别人”。)和老马走的时候他沉浸在自己的幸运中不懂得伤心相比,现在的许三多真的成长了。史今虽然走了,但他播在许三多心里的种子,爱的种子,关怀的种子,宽容和善意的种子,全都在发芽,生长。许三多现在渐渐变成一个有灵魂的人。不知不觉地,他其实是在拿史今的样子要求自己。
不过,伍六一是一个多么高傲,对自己要求多么严格的人啊,他怎么能容忍别人,尤其是许三多让他?于是,有了后来的奇形怪状一万米跑,有了许三多认输后仍然要求再比的俯卧撑。他们之所以比得这么玩命,还同他们心里那一窜一窜找不到地方发泄的火很有关系。所以老七说:“我不刹刹他们这歪风邪气,我怕他们至死方休。”可见,他啥都明白。
和许三多、伍六一的后史今时代对应,成才也在经历他的特殊时代。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命运给他开了一个多么大的玩笑:仿佛轮回,他现在必须去许三多来的地方:草原旁,驻训场,班长的坟墓,孬兵的天堂。他说他后悔,他说他每天都怀念在七连的日子。无论是谁,经历了七连那样火热的生活要再面对平淡甚至不可避免的平庸都会感到不适应。尤其是前途黯淡,尤其是这还是自己的选择,尤其是这还是付出了那么多换来的结果。当上士官,当上班副,还当上班长并没有带给成才想象中的满足。目前,成才大概更大程度是觉得造化弄人,居然要去五班。他所不知道的是,他的难过他的后悔还同单纯追求功利的人永远无法获得心灵的宁静有关系。成才要成长还有一段路要走,所以,就算是到五班去,仍然没有到他最坏的时候,他还会往下滑,滑。
成才和许三多喝酒这一段也有意思,我们应该还记得在前面某一集里,他们也是在这里喝酒,成才的飞扬,许三多的腼腆。如今,成才的脸上有了一些忧伤和沮丧,许三多则更加自信和自如。这对于他们俩来说都是有趣的,看,时光给我们每个人脸上打下了不同的烙印,不同的生活方式塑造着不同的人生。和成才和许三多不同,时光给李梦又带来了什么呢?他何其幸运,居然得到张干事的垂青,他又何其不幸,得到的是张干事的垂青。许木木去找李梦,先遇到了张干事。我特别讨厌张干事启发木木关于战友离别情那一段。在前面,我冷静地分析张干事之所以有那样的表现是因为他的立场,他是一个御用文人。现在得把这个评价再修订完善一下:他是一个越来越如鱼得水的御用文人。张干事听到“战友”的这两个字的时候有没有一种神圣的感觉?没有,丝毫没有。前面说他不是军人,只有文人气,现在得说,他的文人气也越来越少,文棍气倒越来越浓。所以,本来就失于轻浮然而不乏智慧的李梦遇到张干事,何其不幸。
这一集到这里还没有结束,但是,剩下的内容我要放到明天,放到下一集来说。下一集的主角是老七。属于他的考验来临了。
第十五集 伤城
高城,这是字幕上他的名字,离开七连去侦察营时的命令上是“高成”,我更喜欢前一个。这个名字让我想起青藏高原的某个地方,千年以前就有的一处人口稠密的市集,那些勇敢的客商们把那里称作“高城”。那里应该有终年的纯粹的阳光,那里的人们脸上有标记式的高原红,那里还有一声又一声悠长得仿佛岁月般的长调。当然,你可以说长调是蒙古那边来的,但我也可以把它放在我的这一个想象之城里。这个城市有着千年以前的那种繁华,带灰尘的;这个城市还有着特有的文明,带野蛮的。这个城市有商贾来往的一点点轻浮,这个城市和风一起回响着我想象的那种浑厚绵长,风也盖不住的调子。
当然,这只是我对这个名字产生的想象,并不是高城的样子,至少不是现在的样子,或许多年以后,他的身上会有这样的气质,在苍凉中带着厚重,在阳光里有一丝忧伤。从第十四集后半段,七连的整编开始了。成才把七连比作一幢着火的楼,暗示许三多为自己想办法。说这话的时候,他们的窗外下着密密麻麻的雨,感冒的许三多捧着一杯热水,抖得象一片风里的叶子。从连长到每个兵都朝不保夕,这的确是此刻七连现实的写照。但我更愿意把七连比作一座正在陷落的城,失守似乎已经是必然,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高城是这座城市的将领,眼睁睁地看着它一点一点地没落,无能为力。
在第十四集,白铁军他们第一批离开,团里的死命令是不能送,所以在那个早上,只有高城一个人在许三多站过的地方一直站到天亮,连姿势都一样。这只是一个开始,既然钢七连的整编已经展开,那么必然会整到所有人离开。连许三多都知道,这已经是最后的时刻。虽然没落已经是注定的命运,但是高城却要把身板挺直到最后一刻,死也要站着死。
十五集开头那一段很有慷慨悲凉的感觉,尤其因为是在那样的豪雨里拍的这一场。连长的吼声,整齐的脚步声,轰鸣的枪声,和着风声雨声,声声入耳。这是高城的告别方式。这是七连因为失去战友而被激发出来的慷慨之气。这个时候张干事的那出错的团报的确是撞到枪口上了。我很喜欢本集里甘小宁通知许三多时说的那句话:“班长,连长去团部打架了。”。我最喜欢的就是“打架”这个词,不是找麻烦,不是理论,就是打架。我不得不承认我骨子里面也有一点匪气的,我就觉得在这一场里,高城和七连都帅呆了,尤其是那句“跟七连解不解散没关系”,和“我的兵就是干这个的”,这两句词实在是写得太棒了,张国强说得也实在是太棒了,匪气啊兵味儿啊十分之饱满,痛快!顺便说一下,这一场令我对张干事和李梦的厌恶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老实说,一直以来,出于同行的那种香火之情,我总忍不住为这二位找点理由开脱开脱,可到了这一场,我已经完全无法把他们看作同类,太讨厌他们的表现。尤其是张干事说高城“借题发挥”的时候。他妈的,错了就是错了,本来就该道歉,这点子承担都没有,什么玩意儿!
什么叫军人,什么叫军魂,看看马小帅的入连仪式就明白了。在七连这座城注定沦陷的时候,马小帅的入连仪式照常举行。不,不是照常,而是比正常状态下的还要庄严,堪称悲壮。这一段和许三多那一段对比,我越发觉得这部剧处理得好。在看到那一段的时候,我曾经困惑过,为什么庄严的入连仪式会在宿舍举行,还除了成才以外,没有其他班的人参加,又不是入班仪式。看了这一段算是明白了,那是为了刻意地给这一段的出现留下空间,留下高度。看,连旗招展,“浴血先锋钢七连,装甲之虎钢七连”,连旗下,马小帅的誓言和现场的气氛都大大超越许三多的入连仪式,令这个伤城时刻的悲情气氛到达一个无法企及的高度。这让我们觉得每一个七连的人,每一个经过这个仪式的人身上都有鲜明的烙印。那烙印是宣誓也是骄傲,所以,看到这一幕的成才才会哭。可以说,也正是七连这伤城时刻磨炼了许三多,令他终于明白什么是军人的荣誉感和责任感。
又是战车旁,伍六一和许三多那一段类似于告别的话非常伤感,从这一段里可以看出伍六一对史今的走有多么难过,他在复述史今的话的时候,甚至不能提起他的名字,只能用“他”代替,饶是如此,到后来仍然不得不把整颗头埋进水桶里去掩饰无法控制的男儿泪。在这一场里,伍六一没有握住许三多伸过来的手,他们的关系渐渐缓和,渐渐微妙,但是还没有到达水乳交融的程度,更没有到达伍六一心目中朋友的程度。不过,无论如何是在进步。就象许三多和高城的关系也在进步中一样。
最后一批兵了,高城一个一个地念名字,一个一个地把这些心头肉送走,这些是他的兵,也是他的兄弟,甚至是他的整个世界。看着高城手里夹着一根烟,望着那些卡车,望着那卡车后趴着的,眼巴巴地望着他的,一个个努力忍着泪的兵的那一幕,我不禁觉得这个整编钢七连的缺德主意是谁想出来的,真是欠揍啊。这一段何洪涛和那个连长拼命给高城敬烟,要冲破那种悲情气氛时,高城一边推他们一边扭头去看那些兵的那个场面,真是煽情,真是揪心,和着那背景音乐,仿佛鼓点,一声声敲在心上,敲得心慌,敲得心颤。七连,就这么散了。这些人要再聚到一起,不可能了。
那最后一刻,那望着卡车消失的最后的一个瞬间,高城要花多么大的力气才能够克制住自己的眼泪,才能够令自己不要沦为许三多那样的多情人士?这对他来说真是不容易,因为他其实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非但不是铁石心肠,而且因为生活中困难和阴暗都比较少的缘故,心软得很。只不过,他觉得军人就应该有军人的样子,军人流血不流泪,军人得能扛。所以,自从第一批兵走,他就尽自己的一切努力扛着,扛着,扛到了这最后一刻。终于扛不住了,原形毕露。在许木木的面前,在两个人相对的时候,高城充分展现了自己的真性情,虽然木木不大懂得,但我们懂得。
第十六集上 We may look different but we feel the same.
在第十五集里,高城看着军用卡车后面冒着黑烟,绝尘而去,他感觉已经将七连整个送走。一个人慢慢地往回走,脱下军装外套,松了风纪扣,叼着烟,痞里痞气往回走。这个镜头给了一个全景,我们可以纵着看那条路,路上除了高城没有其他人,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回头张望了一下子,然后,在这个相对安静的环境里,卸了伪装,准备回到一个更安静的环境里去,是蒙头大睡还是干脆哭一场,这都没有想好,不过没关系,那是他的窝,即使七连不在了,那里还是可以给他安全感。
高城没有想到在营房院子里戳着一个许三多。是,他是忘记了,看守营房是两个人。可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在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躲在房间里疗伤吗?把沮丧和伤心都藏起来,躲在一个没人的空间,比如战车里,痛快地哭一场,然后擦了眼泪出来又是一条好汉?可是高城忘记了,许三多本来就不是一个一般意义上的正常人。
在这一段老七和许木木的对手戏里,我们可以充分感觉出这两个人的不同。那才真是一个来自金星,一个来自火星。这种不同看起来真的很有趣,尤其是老七,说笑话也好,刺激许木木也好,都得不到回应。直到他认命地,点着头说:“这种报复象你的方式。”的时候,许木木才说:“报告,队列还没有解散。”这两句台词一对,效果很奇妙,当场我就笑得不行了。而下一幕却急转直下,高城说:“太迟钝了,早散了。”许木木说:“报告,七连队列还没有解散。”在许木木的后面这一句话里,我觉出了心疼。许木木其实是在固守着,他坚定地固守着“七连还没有解散”这个现实。是啊,当战斗进行,即使只剩下最后一人,七连仍然还在。许木木在入连仪式上朗诵连歌的时候虽然没有跟上节奏,但却是把所有的一切记得最牢,贯彻得最彻底的一个。其实老七应该觉得欣慰,只要有许木木戳在那儿,七连真的没有散,就在这个兵的心里,永远在他心里,清清楚楚,看得见摸得着。
可是老七心里很不好过,他的心血就在这一场整编中付诸流水。他亲眼送走了他的一切,现在这个兵来告诉他,“七连没有解散。”对于老七来说,接受起来有点困难。其实也是因为高城一直没有把许木木视作同类,如果此刻站在这里的是标枪一样挺拔的伍六一,大吼一声:“报告!七连还没有解散!”只怕高城当场就会哭出来。可他面对的是许木木,他只觉得讽刺,太讽刺了。在这里要说一句题外话,就是关于王宝强这个演员的选择,我觉得很好。王宝强来扮演许木木,那种效果非常冲击。这不但是演技和气质的问题,还有外形的问题。他个子不高,长相和帅也不搭界,这样才能更深入地体现内涵。这么说好像有点那个啊,但就拿这一幕来说吧,剧情需要的就是老七面对许木木的坚持不觉得感动,只觉得讽刺。如果换了一个外形挺拔,英姿飒爽的演员来演绎,那种讽刺的感觉真没有这么真实,或者说,如果是一个那样的演员来表现的话,观众会不由自主地对老七的态度产生一种反感。
在这一场里,高城给许三多讲七连的时候,摄像机给出了一个环绕的感觉,把蓝天下高城的那慷慨的诉说拍得很有悲情感,那番话,那是高城自己想说,说给自己听,不是说给许木木听的,他觉得他说破天这个人也不会懂。其实,许木木或许真的一时无法适应那么快的语速和那么多的情绪,但是他是明白的。经过马小帅的入连仪式,许三多已经接触到了那种荣誉感。那种被高城称作血性的东西在许木木的身上渐渐成长。而这种血性正是高城给他的,正是高城引以为理想的七连给他的。只是,许三多和高城的表达方式不一样。
高城终于进到房间后那一段也很好看,出现了很多台词,比如“吃锅盖呀?”比如:“火化了!”这些都太符合高城的性格了。而我觉得最好看的还是许三多的表现,尤其是营部老五来接收物资的时候,许木木听到高城在房间里开骂,从自己的屋里出来,笨拙地帮高城向人家解释的时候,那表情很可爱。我仔细研究了他说:“连长,连长他不舒服了”那个模样,眉头还皱了一下子,十分有趣。许木木尽自己的力维护着连长,给他打饭,在他不愿意见人的时候站出来,他那副肩膀已经渐渐能担事了。
看到这里,忽然觉得团里安排许木木和高城两个人看守物资是英明的,这个时候的高城最需要的其实就是一个象木木这样的人。当然,他肯定不会这么认为,他觉得木木是他的地狱。如果是我,多半也会这么觉得:把音乐开得震天响,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发出狼嚎一样的哭声,想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却被人破门而入。赶紧把脸在被子上蹭一下,起来找个生病的借口,却马上被扛在肩上要往医务室送,这真是让悲情时刻充满喜剧效果。木木的不解风情简直到了极点。
但是也正是这从悲情堕落到喜剧的一场里,老七对木木产生了相濡以沫的真感情。木木给他包扎伤口那一节也很好看,尤其是木木去拿纱布,老七赶紧趁这个宝贵的机会擦了擦他的眼泪,一看木木要转身了,立刻又端起来。那个表情真是可爱透了,真的,象个孩子。在这里真要赞一下张国强,把这细微转折处表现得这么好。这很难说是刻意的,应该是一种悟性和天分。所以,文学是语言艺术,而影视作品是视觉艺术、听觉艺术等的组合。要想获得一个完美的结果,需要多方面的努力,演员的演绎除了剧本要求,还有很大成分来源于天赋和悟性。
从木木回到自己的宿舍开始的那一场,真是值得大书特书。虽然老七不是第一个被木木整得抓狂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想要哐当一声倒地的人,但我还是忍不住一边乐一边对他抱以深深的同情。
我们说过高城的天真和孩子气,这一段里,我们还看出了高城的温柔。对,温柔。他拉住木木的手看他伤口的动作很有点动人的味道。那在木木的房门外徘徊,想给木木也包一下手的那个高城真是很温柔的。可是,他的表达方式在木木面前实在是只能带来笑果。也许,也因为他是连长,他是那个一直瞧不上木木的连长,所以木木压根就没有把他往温柔的那条路上想。同样的事,如果班长来做,不用多说,木木就什么都知道了。看着高城在黑漆漆的三班门口,拿着一卷绷带,被木木一条又一条伟大的理由拒绝的那一刻,我真是笑得不行了。尤其是木木还在黑暗中困惑地眨着他的眼睛,眼神那么无辜。这还没完,高城还发现楼道里的灯也被木木以节约用电为由关掉了。他气急败坏的那个模样,啊,让人想起老马的不幸遭遇。并且,我还由此联想到后面某集里那个可怜的死老A,真是没有最不幸,只有更不幸。
而老七居然还想睡到木木的宿舍,是,这个时刻是老七一生当中最软弱的时候吧。他表面上比木木坚强很多,可是在这一刻内心实在是十分柔软的,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吧。随便说什么都可以,只要周围不要显得这么安静,只要夜不要显得那么的漫长。这俩人隔着长长的走道对话的那种语气,那种节奏,很棒。可是老七啊,天真的老七啊,你固然知道许三多和你不同,可你一定不知道他有个外号叫木木。你所想象的那种谈话,黑暗里的,倾诉一样的,男人之间的美好谈话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看着老七折腾一气,点上一支烟,酝酿好情绪,准备推心置腹,以“我哭过了”开头,我又忍不住乐,大乐特乐。老七啊老七,这都是自找的。在接下来的这一段谈话里,老七的每一句话都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从最基本的反应到最深层次的沟通,啥都没有。木木的回答每一句都能从平淡中剑走偏锋,让老七的坦白也好,倾诉也好,甚至是说出他自己认为的最大的最有震撼力的秘密也好,拳拳都落在了空气中。最最高潮的一句,不知道别人怎么看,我是这么看的:“许三多,难为你一个晚上让我聊得这么愉快。”“不会吧。”这台词设计得!
他们真正的沟通除了关于某军长某儿子和某猴子这个话题以外,是来自早上,许木木准备去跑步的时候。木木说:“你和我是两回事,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聊也聊不起来。班长走了,我伤心,七连改编,你伤心。这是咱们俩唯一象的地方。”这句话让我想起一个句子:We may look different but we feel the same.这是从一本童书上看来的,书上给的翻译是“我们看起来不一样,但我们心是相通的”,可是我觉得这样翻译更适合那个早上,“我们看起来不同,但感觉是一样的。”
军营里,还有谁有这么不同?象老七和木木?一个是将门虎子,一个是许三呆子。可是,金星到火星的距离尽管遥远,还是有一个交点:他们的心。赤子之心。木木的那一颗,毫无疑问是孩子一样的心灵;高城的这一颗,也是,并且在后面的某一集里我还会说到这个词,也是在那一段,我看到了高城身上的,超越全剧所有人的,优点。
第十六集下 一个人一个连
在十六集里,高城的出身背景才被揭给我们知道,他是某军长的某儿子。这个背景既决定了他和木木的不同,也决定了他和木木的分别,把两个人的连队再变成一个人的连队,将木木留在绝对的寂寞里。
虽然两个人的连队这一段时间不长,但还是挺温馨的。有高城这个连长在,又有木木这个兵在,虽然人数少点,还真也算一个连。想起木木在白铁军走的那天早上对甘小宁说的话:“躺到我们爬起来,让别人觉得我们没有少掉三分之一。”在只剩下他和高城的这一刻,也是这么想的吧,让别人没有觉得我们只剩下两个人。要做到这个难度太大了,但是,木木还是坚持着。即使是两个人的连队,该有的还是啥也不能少。在六连饭堂外唱歌的时候,老七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给六连长一劝,反而激出一腔豪气,把歌唱得越发的气壮山河。
可是,就连这两个人的连队都没有维持多久,连长接到命令,要去新的地方,升迁了。这是一件好事。可是在和团长谈话的时候,高城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激动来。和木木那次让他抓狂的谈话令他认识到,他的出身就是他的出身,他企图从身上完全抹去父亲的痕迹和影响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当然,他获得的一切同他的努力分不开,但是要说他没有一点受荫于他的父亲,怎么可能呢?明白了这个事实,他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并不会因这个事实对他的努力态度构成什么影响。高城被木木教育了这一下子,成熟多了。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出本剧的视角是很成熟的。没有出现很多会令我们觉得俗头巴脑的内容,比如军长儿子之愤怒什么的。
当伍六一在那个早上跑过来告诉木木,连长已经离开了的时候,木木这才明白前一天晚上连长一次又一次地说“我走了,我真的走了”是什么意思。明白了现在七连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木木那表情真是要哭出来了。可是,尽管伍六一在一旁说:“哭,哭出来好受点。”木木却终于没有哭出来。至于为什么象木木这样多情的人现在哭不出来了呢?如果我们问他,他的回答肯定是:“不知道。”就象回答高城的那样。我想,木木在史今离开的那一天已经透支了一生的眼泪。班长的离开,对于木木来说,那是天塌下来的大事,没有什么事会比这个更坏。经历过那样刻骨的伤痛的人在面对以后的生活的时候,自然会多出一分承受力。当然,多年以后或许回头去看,会发现当年为之痛不欲生的事情其实是不值一提的,但那一刻,对于年轻的心来说,真是无法承载的忧伤。就象我们现在回头去看少年的自己,那些自以为惊天地泣鬼神,当初觉得恨不得死掉的伤心事是多么不值一提,可是,忧伤就是忧伤,经过那仿佛死过的忧伤,才有今天的我们。成长的过程本身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木木已经不是那个为了不离开五班而跑掉的少年,也不是那个把班长的包死死护在身下的,让班长放心不下的孩子,木木现在已经是一个仿佛当了一辈子兵的老兵。所以,他非但没有哭出来,甚至拒绝了伍六一打一架以发泄一下的纯爷们的关怀。他只是坐在跑道一侧,呆呆地坐着,让汗水顺着脸往下淌,淌。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是许三多最难过的一段日子吧,一个人守着一个连,一个人守着整幢楼。比在五班的时候还要寂寞得多。五班那时至少还有战友,还有他的路。并且那时候的木木更年轻,更单纯,有时候不觉得寂寞那是因为他不懂得象老马心里的那种寂寞。而现在,木木经过了钢七连那滚烫生活洗礼,有了用自己玩命努力换来的成绩,有过了尖子的经历,再面对这种几倍于原来的寂寞生活,对他的心灵是更大的考验。每天,他和他的连,是,他的连。这不是一幢楼,这楼里的每一处地方都有他最幸福的回忆。水房的笑声仿佛还在昨天,走道里似乎随时都会出现战友的身影,房间里似乎还留存着战友的气息……而现在这里又是这么的静这么的静,静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木木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看那碟,他做了三百三十三个腹部绕杠后晕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片断。在那小小的一张盘里,有班长,有伍六一,有甘小宁,有白铁军,有那最好的一切。那一切就在屏幕里,仿佛触手可及。
这一次的寂寞和考验对于木木来说,是更艰难的一次,要是换了一般人,包括伍六一和连长,在这样的寂寞中呆上半年,一定会顶不住的。木木也许比别人反应迟钝,也许慢热,但想起一句话来“热得快的东西也凉得快”,相应的木木这块热得慢的材料比别的材料更经扛。还有,对于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尖子兵来说,被遗忘在一个整编后的连里看守物资,那种对前途的绝望和恐慌也会要了人的命。在五班的时候,木木几乎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困扰,现在有吗?剧中给的显示不明显,但我觉得还是会有的,那种几乎被全世界遗忘的感觉真的很恐怖。在漫长的日子里一点一点地侵袭过来,钢铁意志钢铁汉也经受不起。
可是木木竟然象个奇迹般地,挺过来了,不但挺过来,而且还是很漂亮地挺过来了。到六连搭伙,他是一个人的队伍,但毫不妨碍他一个人起一支歌,并且豪情万丈地唱完它。一个人在操场寂寞地奔跑,一个人把一个连打扫得干干净净,还得了个卫生标兵。他没有让自己滑下去,一天撑下去就再撑一天再撑一天。写到这里想起在网上看到有人说象木木这样的人在现实生活中永远当不上特种兵,我不赞同这个。尽管在本剧中木木不是我最喜欢的那个角色,但是他是一个值得尊敬和仰望的角色。他做的似乎很普通,似乎很多事都是因为幸运,似乎我们中间的每个人都比他更有悟性更聪明。但是,就在这一集,只拿这一集来说,大概没有一个人可以在那样的绝对寂寞中,在生活和精神以及未来前途的绝对寂寞中挺过来,不曾忘记自己是一个兵,不曾忘记自己是钢七连第四千九百五十六个兵。
当战斗到最后一人,你能否扛起这面连旗?木木现在是七连最后一个人,他扛起了一切。
第十七集 伍六一的方式
许木木一个人守着一个连,除了耐得住寂寞以外,还得要经得起诱惑,不止是诱惑,还有威逼。能同时给出这两样东西的除了许百顺再无其他人选。在这里要赞一下许百顺的扮演者,在这部戏以前我没注意到过他,但怎么看都是老戏骨了,没理由没印象啊。如果我确实没有看过他的片子那是我的遗憾,如果我看过了而我又没有记住他,那……肯定是本子的问题。许百顺的表演非常的收放自如,把许三多这个爹表现得入木三分。在第一集里我们分析过这个人物的性格,那是在他相对比较穷的时候。现在,许二和做生意,据说是发了,许百顺不但大大地长了见识,而且说话的气也粗了,但是,骨子里的东西没有变。比如,在第一集我们就看出了他的一些农民的狡猾,还有他的悍性。这是一个个性非常强悍,同时非常聪明的人。伍六一他们所做的一切他一眼就看穿了,然而还是陪着乐呵了那么久。这样一个很有特色很具代表性的人物,要表现好其实并不那么容易,一不小心就会过了。可在这部戏里这个许百顺真的很出色。怎么以前会没有注意到呢?
说到这里,实在忍不住要扯两句别的话。在香港电影的黄金时期,不但造就了一大批俊男靓女,比如周润发刘德华张国荣张曼玉之类,而且同样有一大批和俊、靓不搭界的明星升起,一直不是第一主角,但是丝毫不影响他们特有的光芒,比如曾志伟吴孟达成奎安沈殿霞等等,一个个都是老戏骨,放到任何一部片子里,任何一个角色上都有一种自己的腔调在。我一直觉得这批人的存在,是香港电影骄傲的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为什么我们内地很少有这么有号召力的配角?或者说,我们对配角的关注为什么这么少?是演员的问题,本子的问题还是观众的问题?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这次写这个长评被迫思考了很多,我觉得最主要还是本子的问题。我们没有好本子,我们的本子给配角的机会太少了。也就是,我们大多数本子不重视配角,似乎他们是不重要的。可是一个片子是精致还是粗糙同每一个环节都有关系,这是一个完整的情境和世界,配角没有光彩同样会影响整部戏。而即使有了好本子,要把配角和细节包括道具都做好,真是也需要很踏实很认真很努力的一组人。从制片到导演到每一个演员都不浮躁,都用心。用心,是用——心。
扯远了扯远了,那些复杂的感觉等到全部评完再来说,现在赶紧回到这部戏这一集本身来。总的来说,这一集又是高潮间隔时短暂的休憩。难得的是这样的休憩在剧中也不平淡不拖沓,人物性格的塑造还在继续中。一个是我们刚才说的许百顺,另一个是伍六一。
在前面的剧情里我们看到的伍六一是一副铮铮铁骨,宁折不弯,有时候似乎还有一点不通情理,是,不同情理。老实说,伍六一第一次出场的时候我并不是很喜欢这个人物,因为在史今说“这次来的人中有你的老乡”时,他对“老乡”的反应,给我的感觉是生怕被老乡拖累的样子。这样的人在生活中很多。但是,随着剧情的发展,这个印象渐渐改变,在这一集里,他用他的方式让我们看到了他那铁面下的热血和友情。
在陪许百顺喝酒的那个场面中,伍六一脸上的笑容可以说是全剧中密度最大的地方,那种带点应酬带点讨好,笑得比较灿烂的样子很少。即使是他在和连长相处的时候,都不是这么笑的。这是为什么?因为这样的笑其实不是他的本色,为了自己他从来不会这么笑。但是为了朋友,他这么做了。他不但这么做了,而且还担了记过的处分。一个那么重视他的军营生活的伍六一担起记过的处分,并且没有犹豫。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相信已经不用我来分析。伍六一让我想起臧天朔的那首《朋友》:朋友啊朋友,你可曾想起了我?如果你正享受幸福,请你忘记我。朋友啊朋友,你可曾记起了我,如果你正承受不幸,请你告诉我。这首歌流行的时候正是我血管里的血温度超过100度的时候,只有这样温度的血才懂得这首歌,才听得出这首歌中的情义和感伤。是,有不可避免的感伤。有的时候觉着,太好的东西都难免会给人一种悲剧感,在本剧里,就比如史今,比如伍六一。
这就是伍六一的方式,纯爷们的方式。
在这一集里,还有一个人性格的塑造在进行中,木木。当然,本剧对木木的塑造是从头到尾,每一集都有不同,都有进步,差别无非是明显与含蓄而已。这一集中所表现出来的是属于明显的那一类。
面对许百顺,这个精神上的统治者,木木第一次获得了胜利。这很难。如果没有伍六一的帮助,木木很难迈出这一步。我相信,最终他多半也不会跟许百顺走,但那或许会因为是真正的领导出面,比如团长。团长要说服许百顺那完全是小菜。可是由领导来说服和由木木自己,在朋友的支持下做出决定意义是不一样的。木木一步一步在长大中。
孩子长大了,父辈就老了。所以,许百顺离开的时候,木木和战友们觉得多少有点那个,是于心不忍,是抱歉,是……是说不出来的一种复杂情绪吧。那种情绪在我们的人生中也曾遇到,当我们终于不需要父母做决定,终于在同他们的交锋中获得胜利,我们会发现,我们曾经的天正在老去。那种感觉很复杂,很残酷。但这是长大的必不可少的一步,这一步过后是什么?是我们得为父辈作决定,为他们承担责任,保护他们不受伤害,包括来自我们的,无意识的伤害,一步一步成为他们的天。
个性那么强悍的许百顺其实又忍不住想哭了吧,在和儿子最后说那几句话的时候,语速虽然没有受影响,但是眼睛红了,还在不停地眨,脸上表情拿捏得那么好,所以我说他是老戏骨。而这老戏骨的表现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爸爸,想起自己年少轻狂的时候第一次获得胜利的时候居然没有考虑到爸爸的感受,真是不孝。真是不孝。
第十八集 魅惑的死老A
一直以来,对剧中袁朗这个人物,我的心态都很复杂,很久也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从看到他第一眼开始,仿佛是凭着一种本能的,近乎于动物般的直觉,觉得这是一个危险人物。他那放松的身体语言,总是挂在脸上的笑,都给人一种强烈的危险信息。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袁朗有一个习惯,总是忽然地欺身上前,靠很近地说话。据心理学研究,1.2米是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除非是你特别信任、熟悉或者亲近的人,否则无论是说话还是其他的交往,逾越了这个距离,都会让你产生不安全的感觉。而袁朗总是在一个瞬间就突破这个距离——尤其是对许木木。你看,第一次他被木木俘虏以后,临别的时候以枪引诱木木的时候,一欺身,就在木木的耳边说:“想要吗?”后来在去七连看木木的时候也是这样,在后面的剧情里这个动作还出现过。从这一动作我们可以看出,这真的是一个对人性把握得很透彻的人,并且,性格属于那种主动出击型,对他所想要的东西,志在必得,典型的强势人格。这样的人,是征服型的,十分让人心跳,十分危险。尤其是在他说话的声音还有一种低沉的磁性,眼角带着笑意,啧啧啧,如果一定要找个词语来形容这种感觉,那就是:魅惑。对于这种魅惑型的人,就我个人来说,我的直觉告诉我,跑,跑得越远越好。可是对于有的人来说,这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就算是飞蛾扑火,在所不惜。如果一个男性,对自身的条件有绝对的信心,用这一招去对付女性,那是攻城略地,所向披靡。而现在这一位,用这个方法,希望征服的是木木,性格单纯,水晶一样,一眼可以望到底的许木木。所以,木木去老A,那是一件他躲也躲不开的事情。
让我们来看看木木和袁朗重逢的这一节。木木从外面回到连队,在准备开门的瞬间忽然被人偷袭,一两个回合的过招之后,木木“啪”地打开了灯,灯光下,袁朗在几步远的地方盯着他,请注意研究袁朗的身体语言和他的眼神,然后,当木木的神色渐渐放松,有笑意从眼底升起,然后:“报告!”袁朗说的什么?他低低地说,“我敢打赌你忘了我叫什么。”然后木木终于微笑了:“袁朗。”袁朗声音提高了,“都直呼其名了,放松点。”接下来他一步一步走过来,回答木木关于他为何在这里的问题,“来702找个朋友,等了半小时不见人影,只好在你们楼道里,猫着。”注意他说“猫着”这两个字的时候,又侵入到了木木的安全领域之内,这一收一放,一紧一松,十分的要命。据说驯兽师对待猛兽就是逐渐地靠近对方的领域,然后让对方不知不觉地接受自己。袁朗对木木,那手法还要高得多。这个人,是个天生的征服者。和剧中所有人都不一样,比剧中所有人都复杂。
接下来的那一番谈话也是这样,他完全控制着谈话的气氛和节奏,让木木这个很容易紧张的人在他面前很放松。让木木在他面前自然说出自己的顾虑:每次换一个新的环境,都跟死过一次似的。然后,打消这个顾虑。这才是一个做思想工作的高手,所有指导员加起来也不如他远矣。
当然,除了是一个征服者,袁朗身上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但是不是我们在这一集评论中要讨论的。就目前来说,他和他代表的死老A都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魅惑。
对于木木来说,魅惑的是这个人,对于伍六一来说,魅惑的是老A这个符号。伍六一在连长和指导员(何洪涛什么时候调到一连去当指导员了?这个我没搞懂。当然,调动是正常的,可这种不升不降不痛不痒的平调是为啥?或者,一连机会比三连多?或者一连的指导员那啥啥了,他去顶一顶?不想了。最大的原因肯定是一连指导员这个角色懒得再找个人来顶了,又不是纯道具,有台词的,不好随便找个人上,所以就把何洪涛调过去了。)面前请求的时候那番话说得很好。那是他的兴趣,或者说是理想。想想看,在那次演习中,他居然被一把九五就给引诱得挂了,现在,有机会让他去到一个当兵的更高的境界,那是何等的魅惑?
对于成才来说,这个吸引就更大了,简直不用多作解释。五班和老A,那是什么?从下榕树到部队的距离应该也不会被这个遥远吧?看他在一束昏暗的光线下擦瞄准镜的那个表情吧,他对这个机会也是志在必得,死也要抓住。在这里我得说我不喜欢薛林给他扣风纪扣时他的那个表情和那个声音,总觉得有点那啥。老马在的时候固然降不住薛林这帮坏小子,可至少真是团结啊。哈哈,打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不免觉得有点讽刺。但的确如此,薛林也好,李梦也好,还有老魏也好,都对老马是真心爱戴的。成才和薛林之间,不是那么回事。包括成才后来说箱子里放了给兄弟们的意思,包括后来他们送他上车,总是缺点啥。对,缺的是感情。没有那种投入进去了的感情。成才虽然背叛了钢七连,但对钢七连是有感情的。可成才目前对五班,毫无感情。自然,薛林他们也没有。他们的交流和表现虽然只有这分别的短短一场,但是,好生疏。
在这一集里要特别提到一句话:年少轻狂,幸福时光。这是老七说的。什么都不用多说,这八个字本身就有着直击人心的力量。有些话是这样的,看似平淡无奇,但在某一个瞬间忽然听到的时候,只觉得就象给一颗子弹击中了心房,要捧着心想很久很久。而这句话由老七原创,由木木转述,在黑漆漆的夜里,在那三个七连人在草原上搏命的时刻传到我们这些目睹钢七连的灿烂与沦陷的观众心里,那真是当场就痴了。还有二十二岁的木木和二十四岁的伍六一说起觉得自己已经老了的那一段,也真是……把这个和“年少轻狂,幸福时光”八个字放在一起,真是不能多想,想了也说不出话。
所以,对于木木来说,最吸引他的不是身为老A的那啥啥啥,最吸引他的是即将和钢七连的人在一起,即使短,也好过没有。该怎么形容接下来钢七连在选拔赛中的表现呢?很短,但是很辉煌,堪称壮丽。高城应该觉得非常非常骄傲。
第十九集 夸父逐日
“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小时候读《山海经》故事,最喜欢《女娲补天》,没有别的原因,贪恋五色石绚烂的颜色,最不喜欢《夸父逐日》,觉得这个人太笨了,简直是笨死的。少年时再读,隐隐觉出了悲凉。现在重读,居然最喜欢的就是夸父,这个巨人在烈日下奔走的情景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眼前,只觉壮丽,即使是“道渴而死”也是壮丽的。用这个题目来作十九集的评论,那是因为我觉得七连就象是那个巨人,因理想而生,纯粹的追逐理想而去,全身上下沐浴着理想的万丈光芒,壮丽得无与伦比。
确切地说,这不完全是第十九集的内容,包括了十八集结尾和第二十集开头的部分。这也是全剧最壮丽的篇章。所以,这一段评注定会比较长。
一
死老A之所以会成为魅惑伍六一的一种当兵的境界,同它的严格和残酷分不开。这种宛如烈日和冰雪的味道十分合乎伍六一的口味。从袁朗给选拔赛的设定已经可以看出这本来就是兵王才玩得起的游戏。其严酷和刺激程度令团长都颇有微词。在这里我要先给一点时间给团长。其实,他最出彩的不是在这个位置,而是在把木木从五班叫到团部的那一场对话中。他似乎没有抬头,却已经把木木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相信所有人都会记得他那句台词:“想到和得到中间还有一个做到。”这是一句非常睿智的话,堪称本剧警句之一。之所以没有在那一集里来说他,那是因为我更喜欢此刻这个心疼他的兵的团长,在他和袁朗说那几句话的时候,那个表情,那个语气真是让人觉得温暖。读书的时候常常会读到一个词“爱兵如子”,在这一刻,我们的团长可不就是这样吗?在这部戏里,团长这个角色还不错,演员的表现也挺好,眼神和风度都象一个真正的团长。但是,我之所以对他印象比较深那是因为一个非常私人的原因:他的口音。那是我家乡的口音,当我在上海已经居住了七年之久的时候,一听到家乡的口音简直觉得,那啥,恨不得冲上屏幕去握手去。另外,我很喜欢他处理张干事团报有误的那个态度,举重若轻,显然是一个谈笑杀人的主。
不过,团长始终是个配角,即使是表现“爱兵如子”,那也不如老七给我们的感觉来得强烈。老七带领侦察营,和老A一起,将对这些尖子里的尖子围追堵截。他不象团长,有资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涮一把袁朗,但是他站在那里,目光在列队里飘移,他在找自己的兵。在看自己的心肝宝贝们来了多少。
老七连的人又有机会聚到一起打一场仗,一想到这个,木木那心里多半乐开了花,其实大家都一样吧,有一个镜头是在这一场追逐中最温馨的,简直堪称幸福时光——马小帅笑得十分灿烂地提议:老七连的家伙们,联合行动。甘小宁没正形地半躺着,用歌唱一般的语调说:不抛弃,不放弃。伍六一在往袖口上缠胶带,头半低着,可以看到一张笑得咧开了的嘴。而木木在检查他的枪。这一秒,这个场面,和谐,温暖,太动人了。下一秒钟许三多招呼成才一起行动,那个气氛就没有了。所以,这一幕转瞬即逝,真是万分万分的可贵。
成才对于七连意味着什么,在木木的旁白中已经很清楚。可七连对于成才意味着什么呢?从成才听到木木招呼的回头的那一刻,那眼睛也表现得很清楚。这里要向扮演成才的演员陈思成表示一下佩服:真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那个眼神,在听到木木招呼“成才”,回头的时候有一点点慌,在木木说出“我们一起吧”的时候,那眼神变深了,接下来又在甘小宁他们的态度里黯淡下去。转折回环,真是好。可是最后他还是获得了和他们一起的机会,那是由于伍六一的首肯。伍六一这个硬汉的威信不容置疑,他也理解成才的微妙心态,但是请注意他的台词:“谢谢你好心加入我们。”那不是对自己人说的话。钢七连除了许三多,没人真正原谅这个背叛者。而许三多对于成才根本不存在原谅不原谅的问题。
他们一从车上跳下来就遭遇了暴雨一样密集的火力,当我看到浓烟滚滚升起,进入战区第一分钟就挂掉的人茫然站在中间的时候,脑子里竟然冒出两个字:围猎。是,围猎。这一段枪林弹雨淘汰率是最高的,全是重火力武器,看一大群人在草原上奔跑,后面子弹嗖嗖地飞,不停有人挂掉,那不是围猎又是什么?等到杀出包围圈,人已经少了一半,而真正的艰苦才刚刚开始。来清点战果的高城很不高兴,他大概是这场战斗中最不喜欢看到胜利的那一个。看他皱着的眉头,例牌的不耐烦的语气,以及丢掉齐桓绝尘而去的样子,我头一次觉得护短真是一种伟大的美德。
这个拥有伟大美德的人很快遭遇了马小帅。马小帅真是一个阳光青年,被连长发现了还沉浸在和连长重逢的喜悦中,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让人想起他刚到许木木班上时的样子。接下来的这一场真让人开心。我太理解本剧为什么会产生那么多老七的粉丝了,老七直接就是:“听我命令,卧倒,继续隐蔽。”太太太可爱了。但是马小帅也很可爱,和高城争执以后,看高城固执地要放水,他自己结果了自己,浓烟滚滚中,他吼:“别以为我来七连没几天,我就长不出七连的骨头!”那情景真是让人想哭啊,尤其是看到他象个犯错的孩子一样,慢慢走向连长的车的时候。这一刻,高城啊,你应该非常非常骄傲,这就是你的兵,这就是你亲手调教出来的一根根傲骨,这就是你全部理想的化身,这就是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永远不会散不会倒的钢七连。
最后,我得说说在这一小段中我最最喜欢的一句台词。不,不是马小帅的那一句,是高城回到驻地,理直气壮,大声地嚷嚷:“我想营私舞弊!”真是经典,真让人想把这个率真又高傲的高城狠狠地拥抱一下子。
二
在这一段里我想说说甘小宁。甘小宁是谁?三班的一个成员,白铁军的好朋友。在前面的剧情里大家对白铁军的印象一定深刻过甘小宁。但是在这一集里,甘小宁这个配角的地位上升了,他在这场追逐中,在七连这个团队里是自动放弃的那一个。甘小宁这个人物光彩不是很多,是最象我们这些太平盛世的普通人的。
首先,这个人聪明,虽然没有成才那样的天分,但是绝对不笨。他能够来到老A选拔赛的赛场上就足以说明他还是有实力的。另外,甘小宁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关于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成才对三多说过,那时候,他认为许三呆是七连眼里的沙子。可没想到他成才成了七连眼里的那颗沙子。其实早在他背叛七连之前,在他还不自觉的时候,他的处世方法和态度已经引起了很多七连人的反感。比如甘小宁。记得许三多初到三班那一场吗?成才来看他,白铁军管成才要烟,成才给了他一根春城,白铁军直接拿话挤兑成才,成才不理他,继续和许三多聊天,背景里,甘小宁一把抢过白铁军手里的那支烟,扔在地上,满脸都是不屑。在这一集甘小宁对成才的态度仍然没有变,还是那么看不起他,或者,更加地看不起了。当然,甘小宁身上最大的弱点是不能吃苦。只有他一个人在进入战区的路上就开始大嚼他的口粮,只有他嫌弃鱼腥草,更吃不下田鼠肉。估计这是一个城市兵,在家生活条件还不错。(这样推测没有一点说城市兵就那啥那啥的意思,如果被人上纲上线就没意思了。)之所以这样说,是我始终相信生活环境对一个人性格的养成是有影响的。甘小宁不是完全的不思上进,但是,他十分之看不起成才那种上进法,在他看来那种饥饿的感觉那种钻营的姿态太难看了。这个看法不是不对,但是那般不屑其实是有点欠厚道的,或者说,气量窄了一点。另外,他的不能吃苦也说明以前的生活条件还不错,如果是苦日子泡大的孩子,估计没这么娇。但是甘小宁还是一个不错的人,在为许三多练习摔跤的那一段里看得出他对同袍是不错的,在这一集中在知道自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放弃了,害怕自己拖累团队,害怕自己在饥饿中图穷匕现,吃了许三多的口粮——把人性中最坏的一面逼出来,那样他会看不起自己。这一点又证明他是一个对自己有清醒冷静认识并且不自私的人。
看看,这个人多么象我们自己,聪明但又不是最聪明,有想法但又不是最有想法,有原则但又不是最有原则,还少了点器量,少了点韧性。这才是最普通最普通的小人物。这个小人物在齐桓的车上大嚼面包并发出“面包真好吃啊!”的吼声的时候,眼神挺复杂的,有沮丧吧,有伤感吧,有对理想没有追求到底的遗憾吧。我们应该把甘小宁在车上那个眼神定格下来,时时警醒我们自己:如果我们不能坚持,如果我们不在自己身上长出韧性来,这就是我们的镜子,这个表情势必会出现在我们脸上。
甘小宁的放弃和马小帅的放弃是不一样的,马小帅来到这里是为了理想,放弃也是为了理想,并且是更高贵的理想。而甘小宁完全受制于自身的软弱,没有超越,就连努力也是不够的,所以,甘小宁的沮丧会远远超过马小帅。而他们这个团队中另一个放弃的或者说是被放弃的,又不一样。
我是说那个在失去知觉后仍然被许三多他们背出很远很远的距离的那个人。关于对这个人的处理那一段讨论很好,细细推敲下来,其实每一句都可以当作哲学命题。首先看事实,伍六一说:“这样下去不行,他不行了,拖成严重脱水救也救不回来。”许三多要拿出自己的口粮救他,成才进一步指出事实:“你这口粮救不回一条人命……会死人的。”许三多说:“我们不能替他作决定。”好,就是这个命题,当你的战友遇到这样的情况的时候,是撑下去还是代他放弃?
这一场,我要赞扬成才。不管他的动机是什么,是为了尽快甩开包袱也好还是真的认清事实也好,客观上他做的这一件是真正有担当的事。我们所谓的有担当,面对的往往会有这样一个考验:“我们不能替他作决定。”不知大家发现了没有,随着年龄渐长,我们面对朋友的事发表意见,往往都不会说出我们的真实想法,而是多半说一些无关痛痒,十分之尊重对方的话:“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最终要你自己拿主意,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这样说有没有错?没有,这不但尊重对方,而且是多少次枉做小人以后总结出来的血泪经验。在一般情况下我们这么说我们这么做都没有错。但是,当遇到上面这种情形,我们该怎么办?固然,许三多的不能替他作决定是出于非常高尚的目的,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口粮,毫不犹豫的。但我真的更赞同成才的做法,这是另外一种担当。当我的朋友遇到这种已经不能作决定的场面,我,如果真的是朋友,那就要代他作决定,即使看上去不那么伟大,甚至他醒过来怪我。我们在我们认为必须的时候做我们认为对的事情,那就够了。
说到这个,不禁想起关于安乐死的讨论,安乐死之所以不能被承认不能被推广,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怕被滥用。同样的,作这样的决定也面临着一个是不是会被滥用的问题,是不是真的到了必须放弃?是不是心里存了抛弃包袱的念头?这个追究起来十分之复杂,一直会问到人性最光明和最黑暗的地方。
但此时此刻,成才这么做是对的。伍六一也认为是对的,只不过他这个决定做起来更艰难一些。其实,他和成才的区别也在于他的这种犹豫。虽然结果一样,但存心是有细微差别的。关于这个“存心”的问题,不禁又想到一句话“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这是说的我们中国炮制中药的过程中,有很多程序是人们所不清楚,没有人会看见的,但是一味药用多还是用少,配药者出于什么样的心思,上天是知道的。这句话哲学意味很浓,也很有意思。在“存心”这个问题上往往是求助于宗教而不是法律,这,很好。
哦,又忍不住扯远了,拉回来。在这一段的最后,说个有趣的。是关于折耳根(鱼腥草)的。看剧中人人都吃得那么食不下咽的样子,我真同情他们。这个野菜对于吃不惯的人来说,是有一种特别的气味,但在我的家乡是非常美味的,春天的时候采来洗干净,拌上佐料,那是人间至味。我一看到他们在屏幕上嚼,口水就在嘴巴里涌。基本上说,云、贵、川三地都有吃折耳根的习惯。现在成都还有人工种植的折耳根出售,5块钱一斤,不便宜呢。另外,这个东西,按我们老家的说法,那是帮助消化的,也就是说,他们在饥饿时吃了这个,一定会更饿。
三
这一节应该是本集最后一节了,同时也是本集最重要的一节。这一部分的故事主要是伍六一、许三多、成才三个人之间的。其实,用故事来定义有点不妥,这部剧本来就不是以情节取胜,尽管推动一切发展的是一件又一件的事,但核心内容还是精神,细究下来,还有关人性。这部作品不是反映人的生存状态的,而是叩问的生存意义。这一节之所以看来令人惊心动魄,那主要是伍六一和许三多内在的力量。而成才在其中的作用也不容忽视,他精神上的挣扎同样给人很多思考。
首先来说成才,他为那个掉队的昏迷的战友拉响的是他的求救弹,这固然是一种自信,同时也是不给自己退路的意思,在关键的时刻为自己鼓一把劲。我个人认为这样做其实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他内心的软弱,需要外力推动一下。真正的勇气真正的自信不需要这个。可是,对二十二岁(我估计他跟许三多同岁)的成才,我们不能要求太高,要做到象袁朗那样绝对的自信绝对的从容最起码也得袁朗那个年纪。其实袁朗已经是个异数,这个我们后面再说。成才是用这种方式给自己鼓劲,就象他跟随另外两个兵走了一段又回到伍六一和许三多身边,话变得特别多那样,是不停地想说服自己相信他们。从这里我们又一次可以看出,成才的精神不如伍六一和许三多那么强大。而之所以会这样,同他的性格有关系,还与他的得失之心太重有关系。记得老七和团长的那次交谈吗?老七说他从许三多身上悟出一个道理“无欲则刚,有容乃大。欲是自己,容是别人。”还记得伍六一面对一连长的提问:“看你没被选上怎么回来”吗?伍六一说:“怎么去的就怎么回来。”所以,伍六一不需要用放弃求救弹来为自己鼓劲,伍六一也不需要不停地说服自己相信战友。许三多在这里面是心地最单纯的那一个,固然一个人守着一个连,别人热闹他就看着,但这个在最初的时间过去以后,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所以,在这三个人中,我最欣赏的是伍六一。我觉得他的精神是最强大的,可惜,命运给他的安排最严格。或者这就是前面说的悲剧感吧,太好的东西总是让我们觉得有点感伤。用句文艺腔一点的话来说,那是“美得让人忧伤”。
这一部分有三个场面是值得细细回味的。第一是他们三个人在五班的厨房里关于馒头的斗争那一场。这一场主要是突出伍六一和许三多在强大的诱惑面前有多么硬的骨头,在无人监管的情况下是如何坚持自己的操守。而成才本来就有投机的性格,他的道德底线是比较低的。没有伍六一和许三多他自然是毫不犹豫地把馒头吃掉,这不用说。但是在许三多和伍六一的坚持下,他也终于抵挡住了诱惑,尽管有一大半是被迫的。而后面的一节里,许三多把口粮拿出来给三个人吃,成才拒绝了,因为这两个战友更需要热量。把这两者对照起来看,我们对成才这个人物会有一个更立体的认识,在投机意识的后面,成才并不是一个冷血动物,这个人物的丰富和复杂也就在这里。
但是,我对馒头的看法和他们还都不一样。我觉得这个馒头倒不是不可以吃。为什么呢?预设战情是在荒无人烟的荒原之上,不会出现馒头,吃了就等于作弊。这是许三多和伍六一不吃的原因。但是吃了没有人知道,吃了就是机会。这是成才的理由。我的看法是这样的:可以吃,但不是因为没有人知道,而是因为吃是合理的。预设战情是在荒无人烟的荒原之上是不假,但是,战争是什么?战争是永远无法预设的,战争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可能性。预设荒原之上不应该出现馒头,但也许同样不应该出现牧人留下的陷阱,如果他们一脚踏进了哪个牧人为了捕捉什么设下的陷阱,他们因之失败可不可以不算?显然是不可以的。所以,同样的道理,只要是在战区,出现的一切都可以被利用。这不违反规则。
所以,我对马小帅自己结果自己没有异议,对馒头的斗争略为有点想法,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事实上,只要许三多、伍六一、成才这三个人没有想到我想到的这一点,只纠缠于有没有人知道的话,那他们就不应该吃,因为馒头其实只是一个符号,本质是个面对自己的心的问题。
第二个值得一提的是伍六一和许三多在接近的零度的水泡子里往前游那一场,这一场不长,但是他们为了不发抖,为了不睡过去的谈话让我不得不说几句。因为他们谈到了班长。这是什么时候?这是搏命的时候,这是在寒冷、饥饿、疲劳、紧张几重折磨下,人的意志濒于崩溃,神志近于模糊的极限时刻。这个时候他们说的,是他们意识里最深最深的东西。许三多在快睡过去的生死存亡的关头,伍六一用班长因为他不争气而又挨骂了来刺激他,终于把他从崩溃边缘给拉了回来。我看到这里,听到伍六一这么说的时候,哭了。伍六一心里最清楚班长对许三多来说意味着什么,班长的存在,哪怕只是一个虚拟的存在都可以令许三多把身体里最后一点潜能发挥出来,班长其实就是许三多的命!
最后一个场面是冲刺的场面,也是全剧最壮丽的一个场面。我用壮丽这个词语来形容它,而不用悲壮,尽管我在这一场里泪流满面。但那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那一刻的光芒万丈。当时的情况是伍六一腿断了,成才跑了,竞争对手在前面,名额只剩下一个。精疲力竭的许三多要拖着伍六一同赴终点,他多半没有伍六一说的那样要把伍六一拖到终点而自己装蛋趴窝的那种想法。我认为他是根本就没有想,他只是觉得死也要死到一起,这是他的战友,这是他的兄弟。不管伍六一说什么,做什么,吼什么,他都坚持着,以自己的全部以自己的本能。就象当初护着班长那个包一样。有用没用对于许三多来说都一样,都不会改变他的决定。在这一刻,他没有理智,但是在这一刻他身上绽放出最美丽的光芒,这是许三多这个人身上最可贵的东西,也是我们这些懂得权衡利弊,研究得失,分析可行性的人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伍六一在许三多的执拗面前只能自己结果了自己。这是理智的做法,也是他那一刻唯一能为许三多做的,许三多对伍六一付出的是整颗心,伍六一回报他以自己的全部。这种肝胆相照,生死与共,这种光芒是人性不同于兽性的根本,是我们生存的意义所在。所以,我用壮丽这个词语来形容这一幕。并且,我相信,在伍六一说:“你说得对,我们不是朋友又是什么呢?”那一刻,他有一种巨大的幸福感。
让我们铭记这一个瞬间,让我们仰望这一个高度,让我们坚信人性有光辉灿烂的一面,让我们不要为伍六一的放弃悲伤,而为这两个人,鼓掌。倾尽我们的全力,泪流满面地,鼓掌。
第二十集 在路上
这一集要说的内容是不多的,因为最激动人心的开头部分,我放在十九集的第三段说了,而老A那残酷的训练还远远没有开始。在剩下的二十多分钟里,时间是的跨度也很短,看剧中的设定,仅仅是一个白天,在这个白天里许三多和成才去看望了伍六一,跟随袁朗到团长处提了档案,夜晚来临,许三多一个人沉在黑暗里,抽了那支烟龄堪比其军龄的香烟,缅怀他在七连的日子,从此和七连真的告别了。
在经历了那么多洗礼,在经历了和伍六一披肝沥胆的一场奔跑后,一切都没有结束,仅仅是一个开始,新的开始。其实对于我们来说,人生的过程是一个永远在路上的过程,阶段性的成功也好,失败也好,都只是一个新开始的起点。这里展示了面对新起点的两种姿态,一是急不可待地要抛下过去,奔向新的生活,一如成才;另一种是怀着感伤静静告别,对未知的一切怀点期待怀点迷茫,一如许三多。比较这两种究竟哪一种更好是没有意义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方式。但在本剧的具体环境具体气氛下看来,成才的表现:急于讨喜于新领导,急于离开旧的生活显得有那么一点凉薄。
在这里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袁朗对许三多与成才的性格的考察应该是从现在,不,从更早的时候,在他亲眼目睹那一场冲刺的时候的就开始了,并没有等到放到老A特训队那相对封闭和设定的环境中。
让我们来回顾在那一场冲刺中袁朗的脸色。他戴着大墨镜,脸上还有油彩,情绪似乎是不好揣摩的。但相信每个人都看出来了,他咬紧的牙关,他隐忍的泪水,他心底的敬意和感动。成才的奔跑在前从可行性上分析是没有错的,但当时那个环境那个气氛那个场面中,同样多少也显出了一点凉薄。
成才和许三多走出团长办公室和袁朗的那一小段谈话,袁朗问到他们:“离开老部队,马上要进入A大队了,心里什么感受啊?”成才毫不犹豫地:“报告首长,承上启下,继往开来。”袁朗说:“虚伪,别装啊。”这句“报告首长”让我想到史今到成才家家访时成才说的那些话。那时的成才比现在幼稚,那些话,没一句有用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引得史今一愣一愣的。但史今是个温柔而宽厚的人,基本上啥都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往心里去。如今,成才成长了,他的回答不再那么令人有笑喷的冲动,老实说,这“承上启下,继往开来”八个字还是很得体的,在此情此景之下,几乎可以说是最得体的回答。但是,他面对的情况也更加复杂了:那是袁朗。一个彻头彻尾的人精,一个对人性有着透彻的关照和研究的人。所以,相信大家都看得出来,袁朗欣赏许三多更多一些。因为许三多更真。
这个时候想起武侠小说来了,尤其是古龙的那些结合了西方意识流手法和象征主义的小说,那里面真正的高手大多是没有花哨招式的,所谓“无招胜有招”。把这个放到做人这件事情上去也是一样的。那些看上去很美的招式在真正的高手面前真是一文不值。
这二十多分钟的剧情里,让人最好受也是最难受的是成才和许三多去看望伍六一那一段。我喜欢许三多对成才发脾气的那一节。尽管成才舌绽莲花地为自己解释,可是他和木木都明白有什么东西不对。有的事情,在道理上没有错,在理智上堪称完美,可是,在道义和情感上是有瑕疵的。如果一次又一次放任这种瑕疵会怎么样?似乎也不能怎么样,没有人会给出具体的惩罚。但是道义和情感并不是没有力量的东西,它会在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曲折地报复回来。这就是在狂想曲里说过的,做人和做事是人生发展中的纵横两条坐标,横轴是做人,竖轴是做事。做人和做事都很棒的那是社会精英,人类中的少数,比如袁朗;做人很棒做事差一点的经常会遇到贵人相助,比如许三多;做人不行做事很棒的多半常常感叹怀才不遇,而做人和做事都很差的,那会慢慢滑向社会底层。成才这么发展下去,势必会把路越走越窄,最终划到怀才不遇的那个象限去。
这一节中,最让人伤感的一幕是在医院,那整洁的病房,美丽的鲜花,干净的病员服和在荒原上的一切多么不同。伍六一谈笑着把一连长、成才、许三多统统送走,然后背转身子,摸着自己的腿,无声地哭了。我不愿意去分析这一场,但是我不得不看到。有的时候觉得观众的视角,这个全知的视角其实也很残酷,什么都看得到,可什么都无能为力。
我只能说,伍六一即使瘸了一条腿也可以比很多人活得更好,这是一个铁的事实。但是,为什么这句话并不能安慰我自己,为什么我还是觉得伤心呢?
第二十一集 天堂和地狱的距离有多远
从二十一集到二十三集前后,是成才和许三多进入A大队参加特训的内容。这一部分总的来说是把他们放到了一个人造逆境当中,不,不只是逆境,在某一场里是放到了一个不可想象的环境中磨炼他们的性格,看到这一段,我想到一个词,铸剑,这是一个用非常方法锻炼非常利器的过程。二十一集中这个过程刚刚开始。前面有两小段许三多离开七连的过渡戏。也许有的观众会比较喜欢,但这两段不是很合我的口味。许三多在黑暗中和两个纠察对话的那一段,我觉得不是太自然。有一点点做的感觉。而许三多离开七连的时候,对新兵们讲的那番话我也不太喜欢,觉得显得他笨得过了一点。其实,关于许三多这个笨的困惑在前二十集里一直纠缠着我,按照我的理解,许三多应该是一个比较慢热的人,但不是笨。但是越到后来越觉得此人似乎超越角色的设定,其笨有点不可想象。当然,除了这一点以外,木木的表现还是挺好的。尤其是当他和成才对照出现的时候,他身上的那些东西我们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
成才在直升飞机上,想往下扔点什么东西的那一刻,一定是觉得他们将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天堂吧。那一个瞬间,他大概觉得离幸福的距离是那么近,触手可及。这样的想法,在特训队的人们来的路上,那些比成才和许三多经历更多拥有更多的人也许没有想得如此夸张,但是,幸福感成就感都是有的吧。因为特种兵是步兵的巅峰,代表了无数军人的理想。可是,有谁知道,天堂和地狱的距离到底有多远?也许就在一个刹那——被屠夫齐桓接手的那一个刹那。
说特训队是地狱那是夸张了,只有读过最近的山西黑砖窑报道的人们才会知道什么是真的地狱。人性的黑暗可以到那个程度,这,不但是我,不但是网络那一头的你们,相信就连袁朗这个专家大概都无法想象。确切一点的说吧,一到特训队,所有人都会经历一个严重的心理落差。那个距离就算没有从天堂到地狱那么遥远,至少也可以和庐山瀑布媲美了。拓永刚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被挖来的人会得到那样的待遇。相信吴哲也没有想到他一个少校会沦落到买点饼干都心跳一百八的地步。
关于特训队为什么会令这么多人觉得难以忍受,这显然不是训练强度的问题。成才和许三多都是那种特别能吃苦的人。成才是为了目标可以付出一切,许三多的特长就是恒久忍耐。所以,那不是训练内容训练强度的问题,而是它用种种方式摧毁你的一切。这个,我们等到剧情进一步展开再来讨论。现在先来说说这一集中出现的新人物。
首先,齐桓不算新人物,他的第一次出场是在第十二集,来接袁朗。并且,现在是非常时期,对他的讨论不可能建立在目前的剧情上。本集中的两个新人物是吴哲和拓永刚。拓永刚,来自伞兵,A大队挖过来的,而且还是铁路亲自挖过来的;吴哲,军事、外语双学士,光电学硕士,只比成才大俩月,也就是说这位少校,一代骄子,只有23岁。
拓永刚的性格非常鲜明,几句话下来我们基本上就对他有一个比较清晰的概念:此人多半出身草莽,性格强悍,有天分,还有和天分相伴的副产品:骄傲。拿老七的话来说:骄傲的人往往急性,这位就是这么一个急性的。或许,在他的部队里他真是一个被惯坏的主。这样的人本质上不是坏人,说不定还很仗义,是那种“仗义每多屠狗辈”的仗义,但他的处事方式真不好让人接受。往往是在他自己还毫无觉察的情况下就得罪了周围的人。我们看他对成才和三多的态度就知道。全剧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过一个与之相似的人物。确切地说,在这部剧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你可以看出,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他们自己,不是别人。本剧对人物的刻画可以说是相当成功。举个例子吧,本剧中具有骄傲这种特点的不止拓永刚一个,老七骄傲,伍六一也骄傲,但这三个人的骄傲是不同种类的。天分,成才的天分和拓永刚的天分那也不一样。而成才的功利感和李梦和张干事也不同。就连张干事和李梦这两个性格气质十分接近的人都是用区别的,甚至是洪兴国和何洪涛这两个同是指导员的次要人物都是有很大区别的。这个细细分析起来,十分之有趣。
在许三多和成才面前,拓永刚的态度极之嚣张,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也正因为如此,贴吧里好多人对后来成才没有阻止拓永刚和袁朗叫板表示理解。
作为拓永刚的参照物,吴哲是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形象。这个23岁的少校是全宿舍四个人中军衔最高的,但是,也是最好相处的——木木虽然善良随和,毕竟不爱说话,而吴哲除了具有木木这方面的优点以外,还很幽默,这在本集末尾的那一小段卧谈会可以看出来。我得说,吴哲是一个非常理想化的人物,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得到了那么多却没有被惯坏,太难得了。对许三多和成才,他真正给予了友谊和尊重,并且对自己对别人都有清醒的认识,充满智慧,头脑冷静,颇有条理,是那种既有知识又有常识的十分难得的人才。在后面的部分我们可以看到,他每一次对袁朗的驳斥是最有力量最中肯的。虽然每一次仍然免不了被扣分,但理由都是“对教官说话用质问的语气”。
许三多和成才的性格不用分析了,在这一个寝室里,有四个性格非常不一样的人。这种搭配很容易产生戏剧效果。
在这一集分析的最后,要说说袁朗和许三多在队列里的那几句对话。这是袁朗把许三多带到老A驻地后第一次和他见面,和他说话。袁朗又用了他那种魅惑的语调和方式问许三多:“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了?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这两句话极之诚恳,极之动听。我为了写评,仔细听了好几遍,最后不得不承认,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就得由这种声线这种语调和这种姿态构成。接下来那一句:“我是有苦衷的,士兵。”以及后面的几句都具有同样的性质。然而就在许三多深受感染和感动后说“放心,我不会误会你的,你挺好的。”他们俩交换了一个那么了解那么美丽的笑容以后,这个人还保持着这个笑容就给了木木当头一棒:“扣五分!在队列中企图跟教官套近乎。”这样的揉搓,真是不好形容。对于对袁朗花痴的女性观众们,我真是捏了一把汗,生活中要是遇到这样的高手,那真是只能让人家予取予求,还是不要飞蛾扑火的好啊!
第二十二集 黑暗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黑暗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这两句诗是顾城的,就我个人认为是上个世纪朦胧诗派中最出色的两句。记得刚读到它的时候就被震撼,随着时间的流逝,年纪的增大,越来越觉得有了新的意思。
传说中的特种兵究竟是怎么炼成的?在本剧的设定中,袁朗给他们造了一个地狱。说这样的训练是地狱,那是因为从一进到特训队的那一个瞬间开始,袁朗就把他们的所有都拿走。没有新兵连里班长的关怀,没有连长的激励,没有热火朝天的一切,有的只是黑暗、专制、不平等、教官的随心所欲,老兵和新兵之间绝无友谊,只有轻视,侮辱、不合理的严格,不解释的制度。没有理想,没有光荣,没有友谊,甚至连反抗和愤怒都不被允许存在。服从,无理由无尊严地绝对的服从。这是一片漆黑漆黑的暗夜。所有温暖的灯一盏一盏熄灭,最后只剩下一个自己。在这漫长黑暗中如何守住自己,如何坚持下去,如何寻找光明,这才是袁朗要给他们的真正课题。
让我们来具体看看这一集中齐桓和袁朗是如何一步一步令特训队成员宛如生活在绝境的。首先,他们用“南瓜”这个称呼把特训队员放到了一个任意践踏的低角度。齐桓扮演的是一个屠夫的角色,挑剔、凶恶,每一句话都是教训和侮辱。每一个队员都是被他践踏的对象,少校也好,士官也好,概莫能外。
然后,袁朗这个教官给出的规则是没有规则,在这里,他是天,一切他说了算。他说扣分就扣分,他说加菜就加菜。他不给鼓励,永远只有打击,不停地打击。一次一次,一句一句,什么伤人他说什么,什么伤人他做什么。比如说吴哲的娘娘腔,说老百姓都比他们跑得好,比如一群特训队员在泥浆里滚的时候他在有滋有味地打电话,而对特训队员的规定是连一封信也要由他们交寄。这一切的一切给他们的印象是这里完全是一个黑暗王国。
在这样的黑暗中究竟该怎么办?
拓永刚是个暴脾气,他的忍耐最先达到极限——在他最有把握,引以为骄傲的射击场上,他发现教官给出的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后再用他们的成绩肆意侮辱他们,践踏他们的自尊。他爆发了。既然规矩是如果要坚持下去就必须一切服从,他就用放弃来逼袁朗给出一个说法。这个事情的性质在剧情的设定中无异于用生命,是,如果这是一场演习的话,拓永刚是拿命和袁朗打赌。我们不得不说拓永刚是冲动的,他最后也为这冲动付出了代价。但这冲动的构成首先是因为他对袁朗实力的不了解,对于拓永刚来说,他是一个骄傲的枪械全能,他还没有象成才一样,窥见那几乎令他崩溃的高度。但这个人固然有很多不讨人喜欢的特质,在他爆发的那一刻我还是欣赏他的胆量。他用他的全部来表达他的愤怒。
拓永刚和袁朗交锋的那一场很好看,因为我们有第十二集的铺垫,我们知道他这行为无异于自杀。袁朗从心底是不愿意放弃他的,所以,他给他机会,再给他机会,指望离他最近的成才出来拉住他,就象在队列中拉吴哲一把一样,然而没有,成才始终没有动。于是,袁朗用实力说话,背转身组合枪械,然后回身射击,枪抢中的。将拓永刚淘汰出局。
这一段中着重要说的有两个人,一个是袁朗,另一个是成才。袁朗在从拿起枪的第一秒开始,就仿佛换了一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王者气概,回身,射击,闪电一般的速度,豹子一样的眼神。这一幕令拓永刚的脸色由暴戾到震惊到惶恐,那一声声枪响也同时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这就是实力。这实力也构成袁朗魅力的一部分,确切地说,是核心部分。袁朗之所以令很多人觉得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不只是前面我们说的那些动作和姿态以及对人性的洞察,以上那些因素是一个表,真正的里在于他的实力。因为有实力,因为他经历的远比别人丰富(比如真正的,杀人的战斗),因为他对人性的了解也大大超过一般人,还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有着对光明的执著追求(这一点后面再讨论),所以,他有绝对的自信和因自信而带来的绝对的从容以及一种相对松弛的态度,所以,他才有吸引力。如果他做的一切由一个力量不够的人做来,只会显得油滑和轻浮,哪里会有魅惑的感觉?
另一个人是成才,更准确一点地说,是讨论成才到底应不应该拉住拓永刚。在上一集里我们已经看出拓永刚是个急性暴躁的人,他并不太考虑同寝的两个士官的感受,对他们比较轻慢。所以,首先,拓永刚不被认为是成才的朋友。然后,成才在队列里拉吴哲曾经被扣过五分,再拉拓永刚,尤其是在那种场面下拉拓永刚,势必付出被扣分的代价。所以,有很多人认为在这一刻成才不拉拓永刚即使算不上英明而正确,至少不必承担道义上的责任。而在后面的剧情中,袁朗居然把这个当成了对成才不满意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否合理?我认为是合理的。拓永刚对于成才来说不是朋友不假,但是是战友。一个寝室的战友,我们可以把他们视作一个团队。在一个团队中不一定每个成员都是朋友,甚至不必,也不可能每个成员都令我们喜欢。在不喜欢,不是朋友的情况下,我们还是必须真诚地合作,这才是团队精神。当战友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而坐视不理,这在袁朗看来,是不可忍受,不可原谅,不敢信任的。另外,在那种黑暗的环境下,四个同寝的战友的感情应该更加可贵才对。而在那一刻,成才放任拓永刚去拿全部去赌那场必输的赌局,那是等于放弃了这个战友,可见成才性格的凉薄。
当然,我们每个人的本性中都有自私自利的因素,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许木木,对任何人都没有恶感,都心怀善意。我们也都会偶尔犯错,暴露一些人性的弱点,我们甚至偶尔也会表现得有点凉薄。袁朗肯定也不是要求每一个特训人员都是完人,但是,成才的凉薄不是一次暴露,不是偶尔闪现,而是一次又一次地落在他眼里,令他看清:成才这个人,凉薄是其本性不是其弱点。并且,最最可怕的是,成才根本就不认为他有错,不认为他这样有什么不好。对于伍六一,或许他还有一点莫名的内疚,但对于拓永刚,他是毫无歉意的。
拓永刚不得不离开,临走的时候他说的那番话使这个人物形象丰满起来。虽然本剧给他的时间短,但是对他的塑造是完整的。这个人,除了有草莽气之外,还有英雄气。愿赌服输。并且,他对于袁朗所展现出来的境界,并没有象成才一样近乎崩溃,而是真心仰慕,其器量比成才大,精神也比成才坚强。经过这一次,拓永刚一定会更成熟,他的这一次老A之行并不是没有收获。
最后要说,在这样的人造黑暗里,在这样的令人沮丧绝望的逆境中,真正的强者还是要不顾一切坚守自己的理想和操守,就如那令我永志不忘的诗篇:黑暗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第二十三集 当战斗到最后一人
相信很多观众都不会忘记钢七连第五千名士兵马小帅的入连仪式,招展连旗下,那气壮山河的问话与答话:“当战斗到最后一人,你是否有勇气扛起这面连旗?”“我是钢七连第五千名士兵,我有勇气扛起这面连旗,我更有勇气第一个战死!”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感觉血管里的血都变成了岩浆,那种激情和斗志足以吞没一切,在某一个瞬间,我甚至觉得我也能做到——到战斗到最后一人,扛起那面连旗。
“当战斗到最后一人”,这八个字描述的场景十分之悲壮。在我们这些人眼里看来,那种悲壮具有强烈的浪漫色彩。可是,在第二十三集里,袁朗让我们明白了,这绝对不是一件浪漫的事情。连革命的浪漫主义都算不上。
第二十三集,许三多、成才、吴哲这批新人接到了成为老A以后的第一个任务。在此之前,他们大概都隐隐约约地知道老A是干什么的,知道身为一个老A要面临的绝不仅仅是训练场和对抗赛,但是,当残酷的真实逼得如此之近的时候,还是会紧张吧,不,用紧张这个词语来形容程度太低了。应该是那种仿佛在做梦的不真实的感觉。这些新人都是第一次面临这些:真的死亡,真的危机,真的敌人。并且,袁朗给他们的设计不但有这些,还是加料的:刻意营造、酝酿,发酵的恐惧感。
我们来仔细分析一下这场战斗。恐怖分子占领了化工厂,有相当于军队的火力和大量的炸药,工厂里还有一万多吨易燃易爆化学物品,一旦爆炸,产生的有毒气体足以毒死几万人,甚至更多。这个信息传达给许三多他们的过程是经过精心设计的。首先,是车上那有NBC标记的箱子,然后是大会议室的集中传达。用了效果十分震撼的大屏幕电视和逼真的音响效果。这些东西在这一刻比语言的力量更强大。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铁路传达消息以后,第二天才让他们行动,当天晚上,队员们被集中在一起,大屏幕里反复播放资料。
千万不要小看这一个晚上的集中。这一个晚上的时间充分发酵了许三多他们的恐惧情绪。首先,大屏幕上反复地播放着相关资料,这些东西被深入地强调到他们的潜意识中去。然后,人是群居动物,人很容易受周围人情绪的感染和影响,尤其是象恐惧、愤怒、激动这样的比较极端的情绪(所以,“群情激昂”这个词反映的场面往往比较危险)。这种情绪在集中的人群中被互相暗示,互相传递,互相加大,一步一步逼近每个人心理承受的底线。还有,人们面对突发的情况,不,用爆发的这个词好点,形容那种发生在一个瞬间,猛然的那种情况,往往会凭本能做出一些相当有勇气的事情。举个例吧,一辆火车呼啸而来,近在咫尺了,忽然看见有小孩在铁轨上玩耍,有很多人都会突然地,爆发地,出于本能地去救小孩。(当然,出于本能也是需要勇气,也是很可贵的,在这里不要抬这个杠。)但是,如果,给他充足的时间想到死亡的可怕,想到对家中亲人的不舍,想到更多更多的东西,这个决心恐怕就会不那么容易下。同理,在这里,许三多他们这一个晚上的时间里会不可避免地会反复地想这件事情,大概什么都想到了,包括抚恤金。
而这样的烘托还没有到头,还不是最顶峰。最最顶峰的时刻是在地下通道中得知同组所有战友都牺牲了,通话器里一片死寂的那一刻。可以说,袁朗的设计真是够狠,地下的通道本来就是一个相对幽闭的环境,人类在这种环境里更容易产生恐惧感孤独感以及与世隔绝的绝望感。更何况这个通道里还弥漫着致命的毒气,人被装进一个更狭小的空间——防护服。唯一的精神依靠就来自通话器里战友们的声音。而前一刻还在说笑的战友们忽然就牺牲了,剩下一个是防护服破了,你能清晰地感觉到死亡一点一点逼近你的队友,最后夺去他的生命。你甚至可以想象他在有毒气体中是如何挣扎,最后窒息的。这种死法比吃一颗子弹更能给人带来恐惧。就象我们在夜里想象一个鬼绝对比想象一个老虎更可怕一样。
这就是许三多、吴哲、成才他们面对的:当战斗到最后一人。
当战斗到最后一人,你是否有勇气扛起这面连旗?现在是回答这个的时刻了。接下来许三多做了些什么,如何做的的具体过程没有必要一一分析,但是有两个部分我想特别地多嘴两句。一是他对C1也就是齐桓的态度。在得知齐桓遇险,他的第一个反应是:你在哪里?我去救你。然后,在他决定脱下防护服,收起那不知道有没有效果的通话器之前,他还想通知不知道什么人去救齐桓他们。这是后来齐桓他们评价他“关心队友”的依据。
齐桓对于许三多来说是不是朋友?不是。齐桓在他们这些新兵的心目中本来就是一个屠夫就不说了,在这次战斗开始前的某个晚上剧情特意做了铺垫,齐桓说起“削你们这些二流部队”的时候,大大伤害了许三多的钢七连。这是每个七连人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以至于连木木这样长于忍耐的人都想当场揍齐桓。所以,许三多也不会喜欢齐桓。但是,当生死存亡的关头,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是他的战友,那不是任何一个具体的人,是他的战友,是他的兄弟。
另一点要说的,是许三多脱防护服,这是历次演习中都没有人敢做的。固然,许三多看到那些歹徒只戴了防毒面具,判断这里的污染也许没有地道那么严重,所以要脱防护服。但脱的那一刻他也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要成才把他的抚恤金寄给他爹。尽管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许三多设想的牺牲不会发生,但在那一刻我还是很感动,因为许三多以为是真的,许三多是准备付出他的生命。没有豪言壮语,还是他啰哩啰嗦的老样子,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完毕”地汇报的时候,真是对这个兵充满了敬意。一直以来,许三多都并不认为他做的那些事有什么了不起,他有什么了不起,他一直都还有一点自卑,害怕做错事,每一次都尽全力。这或许就是人们说的那种谦卑的人吧,满怀谦卑,在人生面前。
吴哲在地道里是如何表现的这里没有反映,但是他也经历住了这一次考验,恐惧中的,对意志,对人性的残酷考验。而成才没有,成才崩溃了。喊了许三多的名字后作了一个逃兵。关于成才,我准备在下一集来好好说一说。在这里,我要说我在本剧中对袁朗唯一不满意的一场:那是许三多从生死边缘,至少是心理上的生死边缘被带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在打游戏。我不太喜欢这个设定。或者,他是故意要让这些刚刚经历了心理上的滔天巨浪的队员们松弛下来,但是,我还是不喜欢。看到木木蹲在墙边,还有些没回过神的样子,我有点心疼。如果是班长在,会怎么样?这个是不能想的,因为袁朗就是袁朗,袁朗有袁朗的方式。
但是,在那个场面,看到木木蹲在那里的那个场面,我真想念班长,太想念班长了。
第二十四集 变态
这里说的变态,不是我们通常意义上的那一种,这是指的在昆虫的生长过程中一个关键的部分。比如毛毛虫变为蝴蝶。法布尔的《昆虫记》是我最喜欢的书之一,作为一个自然科学家,用了严谨的态度,细致的观察,耐心的考证写出的这一部作品居然在文学上占有那么高的地位,是否后无来者不敢妄下结论,但前无古人那是肯定的。也正是从这部书中,我看到昆虫世界的绚丽多姿,这其中最绚丽最值得称道的就是神奇的变态过程。这其中的秘密究竟怎样,法布尔不知道,我们不知道,以后大概会有人揭开这个奥秘吧,不过也很难说,有些生命的秘密是永远没有答案的。但是我们知道,昆虫在变态的那个过程中是最软弱,最没有防御能力的。虽然据法布尔研究,昆虫的所有行为都是属于生命原始的本能,但是,我相信任何一次蜕变都是痛苦而艰难的。一如我们在成长的过程中所经历的那样。一如在这一集中成才所经历的那样。
成才是本剧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人物。我觉得他的存在意义其实不亚于许三多。许三多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理想的状态,他的心灵纯净的程度是少见的,他的坚忍不拔也大抵只能见诸于作品。许三多是一个传奇。但成才不一样,成才其实就是生活中那个我们自己。在成才的身上,我不只一次看到自己的影子。十几岁时也有一段时间象他那么钻营得难看,二十出头的时候也曾经象他一样想努力向别人证明自己,在自己引以为骄傲的领域一次次发现一山更比一山高的时候,也曾灰心丧气。那样的过程,都有过。他脸上的表情也曾经出现在我的脸上。所以,在这一集中,当他面对袁朗,被袁朗一句一句击中内心深处的时候,我,竟然觉得心疼。是,心疼,心疼此刻人生观受到巨大冲击的成才,心疼他脸上的茫然,挣扎,或许,我还心疼年少时的自己。
这一集最华彩的篇章就是袁朗对这三个人的点评。更确切一点说,是对吴哲和成才的点评。落点更精确一点,那么就是他击溃成才的过程。
在进入到那间决定命运的办公室之前,成才已经忐忑不安了吧。前一天的事件给的冲击太大,尤其是他没有坚持到最后。当他无法面临那种绝境,恍惚间以为自己的防护服也破了,叫着许三多的名字,最后从那里跑掉的那一刻他就开始后悔了吧。不,不是后悔,那种情绪应该非常复杂。其实,坚强和软弱也是一个瞬间的事情,扛,一直扛下去,过了最坏的一刻,就会发现事情正慢慢好起来。但很多人都扛不过那最坏的一刻。很多自杀的人都是一个闪念,过了那一会儿,说不定真的是一小会儿,就会好的。所以,成才作了逃兵以后,远远地跑到远离这一切的地方,坐下,能够自由呼吸的那一刻,心跳渐渐平复的那一刻,一定是非常痛苦的。不,不只是因为自己的表现或许会带来不能留在老A的后果,而是自己对自己的表现失望。我们在前面的剧情中可以看出来,成才并不是一个坏人,他有梦想,有坚持,有韧性,还有天真。在他穿上老A的作训服和许三多面对面敬礼的时候,真象一个大孩子啊。还有那一幕,他们终于被袁朗承认“正式加入老A”,他一步一步试探门口的哨兵,先和他们并排站着,再左右张望,伸出一只胳膊,再整个人“跌”出去,然后回头招呼许三多的那一幕,实在是很动人。他和木木欢天喜地地走在路上,在草坪中追逐,真是让人觉得温暖。
成才是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一直以来,我对他的感情也很复杂。在他用力得那么难看的时候,在他在顺境中不免轻浮和嚣张的时候,在他表现出凉薄的时候,我难免会觉得有点看轻他。但是,当他在训练中不停不停地奔跑,甚至赶上袁朗他们的车的时候,当他端起他的狙击步,从瞄准镜里往外看的时候,当然在星期六仍然不肯放松,穿着半截衣服睡的时候,我对他真是非常非常敬佩。他为了他的梦想在努力,和木木一样,他尽的也是全力。
成才和木木最大的不同是在于他们的人生观。木木是个多情的人,成才呢?看到这个位置,我居然发现,成才其实不是无情,也不是生性凉薄,他只是太渴望成功,他以为要获得一些必然要拿其他一些去换,尤其是拿那些没用的,会拖后腿的感情去换。他不敢相信别人。其实,袁朗对成才的评价每一句都击中要害,比我的分析简练中肯得多。那一大段台词实在是令人击节赞叹,也充满了力量,所以也能给成才最大的启示。袁朗说的那些,其实是成才心里一直隐隐约约感觉到,但是不清晰,不明确,没去深究的。在袁朗的话里,他终于看清了自己,那是一个电线杆一样的自己。那一刻他的脸色是那么悲哀。这也充分说明成才是一个有悟性的人。他懂了,他终于懂了。从最开始的不服气,到面对“不抛弃,不放弃”这六个字的惊慌,再到最后被27事件彻底击溃,这一次,他终于没有闪躲,没有为自己找理由,也终于从心底接受了袁朗的话。他学会了相信。相信袁朗的评点除了出于一个教官的立场外,还有充分的善意。就是在这一刻,在成才的脸上浮现出悲哀神色的那一刻,成才那一直包裹着的,仿佛厚茧的心敞开了一条缝,从此,他不再是以前的自己。
离开他梦寐以求的A大队,回到那早已告别的草原,这是一件痛苦的事,这是成才这一段成长过程中最坏的那一个点,过了这一个点,成才获得的是更加丰富鲜活的生命。但是,尽管如此,尽管成才也知道他会比以前好,知道他会找回他的枝枝蔓蔓,只要他愿意。但痛苦就是痛苦,告别就是告别。他和许三多的告别真让人伤感啊,尤其是他现在明白了和三呆子的友谊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之一的时候,别离就更加让人难以忍受。可是,他还是笑着走了。那个笑容和以前的不一样,少了飞扬,多了沉静。少了自负,多了思索。所以,我要说袁朗是那个帮了成才最多的人,他给成才以痛苦的磨砺,把成才天性中好的那一面激发出来,给了成才一条不一样的路。所以,成才遇到袁朗,并且是在他这么年轻的时候就遇到袁朗,实在是上天对他的厚爱,他和三呆子一样,是个幸运的人。
这一集,就送给这个正在经历着痛苦变态过程的,二十三岁的成才吧。相信他会一路走好,相信再见已是蝴蝶。
第二十五集 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生命这个词的内涵非常丰富,我发现要解释它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从狭义上来说,生命或者可以解释为活着的东西。其实就“活着”这个词也并不简单,许木木的经典名言“有意义就是好好活,好好活就是做很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这句话综合了许百顺和史今的叮嘱,成为木木生活的目标。虽然木木对这个永远解释不清楚,但是其实在他的内心是有所领悟的,他把“活”看得非常非常重要。说得文艺一点,从本质上说,木木对于生命有着十分朴素而深邃的见解。在生命面前,他十分谦卑,满怀敬意。他的内心,对这个的理解比常人更深。由于他的性格使然,还更执著。但是,一个人的生命是生命,应该得到尊重,但这个人如果危害了许多许多人的生命,又该怎么样?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其实十分复杂,世界上关于死刑是否应该存在的争论至今也没有停止过。这已经不是法律和伦理的问题,早就深入到哲学的领域。相信连世界上头脑最灵活,想得最多的哲学家也不敢说他就真的想通。这么一个复杂的课题落到连看杀猪都不忍心的木木身上,会怎么样?
第二十五集给的就是这么一个问题,并且这个问题还被很残酷地安排在了许木木的二十三岁生日。这一天,这个见不得人吃苦,见不得猪吃苦的三呆子杀了人。所以,这一集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当然,很多观众看到木木身为一个特种兵,居然在毒贩的要挟下解除全部武装,恨不得大喊“天啊!地啊!”其实除了这一幕以外,这一集的精彩地方还是很多很多的。
首先,这场对毒贩的伏击中,有个人的表现实在是值得好好欣赏——吴哲。吴哲对这次行动始终半信半疑。在二十四集结尾,行动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十分怀疑,即使是由木木检查了弹夹里子弹是真的实弹,他仍然不相信。在这一集中,他时时在寻找破绽,越是象真的他越是怀疑,这整个过程十分有趣。最最有趣的地方是他看到了真的尸体,被他击毙的毒贩的尸体。即使是看到尸体了他仍然没有完全相信,还伸手去摸了摸尸体身上的弹洞和血,摸了不算,还要放到鼻子下闻一闻。真是结结实实的“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不,或者应该说成是“小心假设,大胆求证”。其实怨不得吴哲这锲而不舍的怀疑精神,他们实在是被袁朗A得够惨。
看到吴哲居然伸手去摸尸体上的弹洞那一幕,我实在是觉得有趣极了,但接下来他和袁朗的对白却更加值得研究。这几句对白是对吴哲性格塑造的重要部分啊。吴哲在知道自己真的杀了人的第一个反应是控制不住,吐了,但他马上说:“十匹马的粉,能害多少人?”“很多很多,天文数字。”“天文数字,我救了很多很多人吧。”一个刹那间,他就完成了心理适应过程,自己给自己做了心理疏导。这个心理素质和反应能力实在是值得赞一个。由此可见,在第二十四集里,袁朗对吴哲“心理稳重”的评价是十分中肯的。当然,袁朗对吴哲的每一句评价都十分中肯:坚持自己的原则,充满希望和乐观,重要的是,他能跟许三多这样的兵交朋友,这一点,就不会毁于他很容易产生的优越感。
在前面我们说过了,吴哲是一个非常理想化的人物,身上有很多优点。但真正让我觉出他的光彩的还是第二十四集和袁朗的那番对话。吴哲对特训队这个人造逆境有很多很多不满意的地方,最不满意的是这个特训队践踏他们的理想和希望。面对这样的强权和专制,他选择了反抗,但他的反抗不是象27那样的刚烈的爆发,而是先取得资格。他坚持到最后,坚持到被认可,然后站在平等的基础上提出异议,语气平和然而内容尖锐。他说这一切的时候真是很酷,这种酷是融合了书生和军人两种气质的酷,是一种从骨头里面散发出来的自信、坚定、从容、冷静。这样一个吴哲,假以时日,施以磨炼,会怎么样?那就是社会精英啊,不过,他这个精英和袁朗、高城的气质都不一样。另外令人刮目相看的就是二十五集这里了,在面对自己杀人了这个事实,他用的是吴哲的方式——1分钟,只要1分钟就过了这一关。当然,或许事后或许还会想吧,但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钻到牛角尖里去。
本集第二个值得注意的地方是袁朗关于他手臂上的伤的演绎。在第二十集里,袁朗对着成才和许三多拉高他的袖子,露出一个伤疤:“M16,近距离穿透……”而在这一集里,他告诉许三多,那是和一个亡命之徒搏斗的时候被改锥扎的。这两个版本哪一个是真的?不少观众对之十分好奇,我相信就算是去问249,249也不会给咱们一个落实的答案,只怕他的答案比袁朗给得更加吊诡,哈哈。袁朗的这两个版本,第一个很有面子,第二个很有哲学味道。我觉得以他的性格,说不定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版本,只要他觉得需要。在这一集里,他用改锥版本教育木木,“善一旦遇到恶,先受伤的总是善良。所以,我后来对自己说,袁朗,你一定要做恶的善良人。” 这个版本对于木木来说,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并且,还是在那种环境下,伏在草丛里,敌人已经渐渐走进包围圈,袁朗用一种平缓的,压低了的声音慢慢地说这个惊心动魄的故事。木木在这一刻一定会被吸引得十分心跳,既可以缓解紧张,又起到了警示作用。等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等任务结束以后,在未来的那些日子里,木木一定会忍不住想起那一天,想起袁朗的这番话,想起那语调,甚至想起当时草丛里那混着泥土和青草香的独特味道,而那些很深的道理会和这所有的一切一起,慢慢地渗透到他的心中。忍不住要再说一次,袁朗做思想工作那是太有一套啦。
在这一集里,还要说说毒贩们的表现。毒贩们真是很狡猾啊,从一开始交火的训练有素,到后来的诈降再到最后那个人,每一步都有出人意料的地方。老实说,对于我们这些每年看了无数部电视剧,读了无数本小说的观众来说,要出乎意料多么不容易啊。短短的一集里,和毒贩的交火,在本来没有悬念的一次伏击中,出现好几处转折跌宕,真是值得好好欣赏。另外,演最后那个以自己老婆为人质的毒贩的表现也不错。虽然说表演凶恶和歇斯底里比表演平静和悲伤要容易,但是这个毒贩在歇斯底里之间还是有层次的。在一种半疯狂的状态下,说到妈妈和面对老婆的尸体的时候,表情有两个极细微的起伏,虽说不是很明显,但已经非常好了。当然,我得老实承认,由于此人的样子十分之可怕,我只看了一遍,没有去按暂停啥的研究几遍。受此影响,木木解除武装的那个过程我也就只看了一遍,并且,我对于他这么干也不赞成。我们只需要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木木杀人了,虽然是出于自卫,虽然是杀的一个该杀的人,但是,木木没能象吴哲那样,在第一分钟就想到自己救了多少人,而是钻入了牛角尖:“她想活,我却杀了她。”
对于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法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不再纠缠,象吴哲一样。可是,木木是谁?木木是一个不纠缠的人吗?木木是一个关于四条狗和一条狗可以弄得老马抓狂的人!所以,这是本剧中锲而不舍的木木唯一一次自己把自己搞到了哐当倒地。
第二十六集上 月涌大江流
古语有云:“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在这部剧中,如果把史今比成一座遍野鲜花的山的话,那么袁朗就是水,是月光下,波澜不惊,静水深流的一条大江。这条江,你不知道它的源头在哪里,你也不知道它流过了多少地方,你只看到这一段,开阔的江面,粼粼的波光,在月亮下闪着魅惑的银芒。
袁朗是个什么样的人?前面说过,他是本剧中最丰富最复杂的一个人物。这个人物的成长轨迹没有刻画,一上来就已经是社会精英。在第二十六集中,我们找到一点关于他的过去的蛛丝马迹:他也曾经是一个列兵,步兵连的侦察兵,他服役的团叫老虎团。这是一个很低的起点,从这个起点到中校,是多么长的一段路?这段路,他大概走了十年吧,在这十年中,他都到过什么地方?经历了些什么样的人和事?这些人这些事这些过往剧中都没有告诉我们,但是,我们知道,正是这所有所有的一切构成了袁朗的现在。
袁朗是本剧中我很喜欢的人物之一,但是我最喜欢的那一个画面既不是他与许三多初遇时的从容,也不是他应对拓永刚叫板时射击的英姿,甚至不是他点评吴哲成才时的深邃睿智。我最喜欢的画面很不起眼,是他和木木谈话后,交给木木一个信封,从草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朝前走,渐行渐远的那个背影。为什么会喜欢这么平淡的一幕呢?其实也没有什么理由好讲,就是因为这一幕触动了我的心。有时候这种触动是毫无道理,甚至是没有共性可以追寻的。不同的观众对艺术形象有完全不同的体验。我的视角就是我的视角,同我的所有过往的一切有关。或许是因为那句台词吧,木木朝袁朗走去,袁朗说:“山里的黄昏,容易让人想起旧事,是吧?”这句话给了木木什么样的感觉我不知道,但我这个观众立刻被这一句话所呈现的意象击中,被一种宁静安详,带点感伤的气氛包围,松弛下来。
正是在这样松弛的气氛中,袁朗讲起那个没打麻药就割盲肠的故事。老实说,袁朗一直都是一个讲故事,营造气氛的高手,只要有他在场,那么谈话的主动权就在他手上。甚至有的时候他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你还是会感到气流在他身边流动,一切都操之他手。但是,在他所讲的所有故事中,我最喜欢的也是这一个,或者叫做这一段他的经历。袁朗的这段经历,讲给齐桓听过,讲给吴哲听过,讲给许三多听过。三个人给出的是三种不同的态度。吴哲说:“这个兵有一种变态的自尊心。”齐桓说:“该把那个护士拉出去毙了。”许三多说:“这个兵是个好兵。”真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角度。对于袁朗来说,最感动的自然是木木的这种反应,“谢谢,被人夸的感觉真好。”其实,袁朗为之感动的并不是所谓夸奖,而是理解吧。木木虽然看上去反应慢一些,但是他的每一句话都很实在。并且,木木是真的理解那种“变态的自尊心”,老虎团之于“那个兵”,就仿佛钢七连之于木木吧。其实也不只是一种荣誉感啥的,也不只是自尊心,具体是什么呢?袁朗说不清楚,木木更不可能说清楚,但是他们都明白。写到这里,发现木木真的是那种所谓“大智若愚”的人,他的很多看法直接,简单,朴素,但是往往接近真理。他看问题的目光和很多人不一样,砸偏那是常常的事,但是也有很多时候非常接近事情的本质。
在史今还在的时候,木木和史今之间的交流,我们感觉得出,有一种深入到心灵深处的交流。而现在,他和袁朗的交流,尽管一直都是袁朗掌握一切主动,但是,木木却好几次触摸到这个人精的最深处,令他深深感动。让我们来回顾一下:第一次,应该是木木说:“我是钢七连第四千九百五十六个兵。”第二次,那是木木和伍六一的那一场奔跑。第三次,是在队列里,木木对袁朗说:“我不会误会你的,你挺好的。”尽管袁朗后来扣了木木五分,但是感动就是感动。第四次,还是木木在队列里,对袁朗说:“你怎么让我们跑都没关系……”那一段,袁朗以“理由过于天真”再扣了木木十分,但是,那一刻,他真的又被感动。第五次,就是现在了,木木说:“比佩服还好,他真的是个好兵。”呵,木木在袁朗面前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其实袁朗在木木面前何尝又不是这样?不知不觉间,通过木木的眼睛,我们对袁朗的了解一点一点更多起来。
袁朗是“月涌大江流”的那条江,看不出水到底有多深,更无法试探他有多大的力量。他天分很高,深刻睿智,对人性的洞察简直到了可怕的程度。在他和成才的那场交锋当中,他一步一步逼近,将成才内心最深最深,连自己都没有想清楚的问题一一揭示。在他的语言面前,成才那一刻简直就象是真理——话说真理都是赤裸裸的——,一切都无所遁形。然而,他洞察人性却还相信人性,对人性的弱点了如指掌却还对生命抱有深深的热爱。这是一种对生命更强烈的爱,更成熟的爱,更高级的爱。的确,对生命的热爱不是仅仅因为有光明才热爱,而是在看过最深的黑暗之后还是坚信光明依然存在。这需要很高的智慧,也需要坚强的意志,同时,还需要一颗悲悯的心。所以,当袁朗击溃成才的时候,并不只是为了说服他,同时还是语带悲悯的,为成才的挣扎,为成才注定的痛苦,也为成才的弱点。
所以,在袁朗那充满危险气息的外表下,潇洒不羁的气质下,谈笑用兵的从容下,掩藏了一颗既是最刚强也是最柔软的心。这颗心,面对复杂它更复杂,面对恶它以恶制恶,面对光明它更光明,面对单纯它就更单纯。所以,袁朗才会那么偏爱木木,袁朗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被木木感动。
在这部剧里,段宏奕的表现非常非常出色,眼神,动作,语速,控制得都非常非常好,无论是表现其魅惑还是其真诚还是其内心深处的感动和悲悯,都很成功。以至于让我产生一个错觉,就是他就是袁朗,袁朗就是他。或者,在段宏奕的心的最深处,有袁朗的某个侧面吧。当然,也完全有可能是我没有看过太多他主演的其他作品,以至于一上来就先入为主了。由此也想到一个问题,影视作品用大腕儿固然有吸引眼球拉动收视等等作用,并且,很多腕儿之所以能成为腕儿还是有很多真东西的,但是,熟面孔不能令我们产生如此投入的感觉。当然了,演员们最成功的还是当他已经成为熟面孔的时候,还能令我们忘记他是谁,只知道他是角色。如果当我下一次在其他剧里看到看到段宏奕,我无论如何都想不起他是袁朗,那可真是到了化境。但是,转念又一想,要是我下次在其他剧里看到张译,无论如何都想不起他是史今,这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可对于我们这些中毒过深的人来说,怎么想都不太美丽哈……
所以,世事都是双刃剑,而我们这些观众的胃口可真是刁啊,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两全呢?我也不知道。
第二十六集下 归来记
小的时候读神话故事,觉得有个人最无辜最可怜:一个樵夫进山砍柴,看到两个人下棋,于是就放下斧头看了一阵,一盘棋下完,他看见斧头柄已经烂掉,下山回家,发现已是千年以后,家人早就化为灰土。现在再来重温这个故事,自然发现了很多很多新意。但那惆怅和悲哀只有更甚。在我们的人生中常常会有比较软弱比较迷茫的刹那,那种时候,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就我自己来说,我常常会想回到过去的某一个点,从头再来。可是,我们心里清醒白醒地知道,时光无法倒流,如何从头再来?所有说可以从头再来的,都是自欺欺人而已。象《春光乍泄》里,何宝荣一次又一次地对黎耀辉说:“不如我们从头来过。”那一句台词,由张国荣演绎下来,真正是抵死缠绵。可是,那个从头无论如何都和从前不一样。时间的流水早把一切带走,我不再是那个我,你也不再是那个你。所有的伤痕都无法抹平,所有的经历都无法当它不存在。
所以,所有的归来都不是真的归来,所有的回望只能是望望而已。许三多无法面对亲手杀人这个事实,平生第一次质疑起军人的意义,他想复员,想彻底地告别这种生活,回到原来天真岁月的宁静中去做一个普通正常人。然,怎么回去?复员不过是一条路,貌似通向回去,可走回去一定只能发现物是人非。最最要紧的是,通过这条路,走回去,会发现自己早就不是原来那个自己。从史今把他带走的那一天起,许三多的每一天都在进行着艰苦的累积,这样的累积早就完成从量变到质变的飞跃,回去?回不去。
象袁朗和吴哲这样的人是很容易看清楚的,人生本来就是一条不归路,踏上去了,就只能向前,哪里可能回去?可是许三多已经钻进牛角尖,他觉得自己可以由老百姓做到老A,自然可以再从老A做到老百姓。这个,从理论上是可以的,我和袁朗一样相信许三多做得到。其实,从军人做到老百姓并不什么高深课题,老马可以做到,史今可以做到,伍六一也可以做到。但是许三多忘记了一点,那就是无论是老马也好,史今也好,都从来没有想过用当兵还是做老百姓来换取心灵的宁静,来逃避什么。对于他们来说,对于正常的复员来说,当兵也好,做老百姓也好,不过是生活方式的不同,其精神内核并无什么差异。想要通过改变生活方式来逃避现实是永远不会成功的。所以,许三多想通过复员得到他想得到的,那注定不可能。但是,无论多么好的辩才,无论多么专业的心理小组,在面对许三多这样的情况,仅靠说服和开导是不可能起作用的。相反,越是阻止估计会越令他觉得那条路充满了诱惑。所以,袁朗采取了这种方式——给你自由,一个月时间,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对自己负责,或不负责。
这个处理方法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我们知道,不管什么事,坚持到了一定时候就会变成习惯。而习惯的力量非常之强大,要脱离这个引力,越是开始的部分越艰难。就仿佛是爱情和婚姻,爱情作为一种两性的吸引力,有效期是很短的,绝对没有一辈子这种保质期。事实上,一段婚姻到了后来,爱情早就慢慢变质,变成友情甚至是亲情,或者根本就是习惯。这个力量绝对比一段新的爱情的力量来得大得多。这就是我们世界上离婚的无论如何还是没有一直维系婚姻的人数多的原因。而不管是失婚还是失恋,最难过的,一定是最开始的那段时光,从习惯中脱离出来,简直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所以,袁朗让许三多尝试的,其实是他如果复员的话将要面对的最险恶的部分:离开你一直以来最熟悉的生活,看你怎么过。袁朗成功了,许三多离开他的军队生活,完全不知道干什么好。他是那么一个单纯的人,平时大概连旅游狂想曲都没有谱写过,你让他离开部队干什么?走到熙攘的人流中,走到老百姓的生活中,身上的兵的烙印清晰得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其实假以时日的话,这个烙印倒也是可以隐藏的,是可以融入普通人的生活的。可是,在那街头,面对路人的目光,想起袁朗的话,“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能活到以前的日子吗?”许三多正在接受一个心理暗示,他现在最好的去处就是回到部队,而不是回到从前。
但仅仅是给路人看几眼,那还是无法完全动摇许三多想要逃离军队的想法。他还需要一些推动力。完全跟随心灵的指引,他回到了702团。在702团门外,许三多经受了一次打击:物是人非事事休。他竟然找不到一个接领人,竟然进不到他生活了两年,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两年,的地方。老实说,看他在那里挖空心思地想接领人时,我一直代他着急来:为什么不说李梦呢?李梦在团部做文化干事之类的工作,这个工作走啊调啊的可能性都不大呀。
不过,既然剧情需要木木翻墙,他就翻墙而入了,与何洪涛在一个戏剧性的场面下重逢。然后得知了伍六一复员的消息。
伍六一,啊,如何形容他呢?其实不用我来形容了,剧中对他的描述已经够好够经典,那是一颗穿甲弹,无坚不摧。尽管我知道他选择复员对他那高贵的心灵来说,是一条虽然艰难,但更好的路,但我是一个俗人,我还是为他惋惜,还是为他的前路担忧。司务长这个位置多么多么的舒服啊!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啊!他拖着他的一条半腿出去能做什么呢?怨不得老七打他耳光,也怨不得老七后来又与他抱头痛哭。伍六一的铮铮铁骨啊,只能让我们仰望,只能让我们为他心痛。那一段,那一段,那一段播出后大概一定会被人批评过于理想化吧,把伍六一这个人物设置得过于崇高吧。可是,那一段又让我忍不住哭了。并且,我觉得我们应该象袁朗一样:虽然我们在这个时代看到太多没有理想的灰色,但我们应该坚信理想的光辉在某些人身上一直存在,我们应该坚信有些东西虽然我们或我们周围的人都做不到,但还是有人做得到,真的做得到。我们不能因为自己没有见过珠峰就否认珠峰的存在,我们不能因为自己没有登过月球就不相信别人曾经上去过。
第二十七集 星垂平野阔
这一集,我原来设想的题目是“七郎,又见七郎”。前面这几集里都没有高城的戏,再次看到他的时候觉得真是亲切。不,用亲切来形容还不足以表达我的喜悦,嗯,差不多就类似于许三多再见到他的那种感觉吧,挺复杂的。高城自从吼了一嗓子:“我想营私舞弊!”以后就退出我们的视线(何洪涛回忆伍六一退伍的那次不算,不是正面表现哈,总感觉隔了一层。),再见时,是一个出现在屏幕左下方的背影,满是花花草草的迷彩服,回头,脸上一条长长的伤疤。除了这个,那张脸,还是原来的样子。不,不完全是。虽然还是那种惯有的有点不耐烦的语气,还是那种刻意忍着感情故意端着却没有端住的样子,但还是不同了。半年的时间给他的,不仅仅是军衔上的提升,职务上的变迁以及脸上的痕迹,还有眼睛里的东西,不一样了。仿佛是一夜之间,高城少了飞扬,多了沉稳,少了傲气,多了沧桑。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样的改变是必然的,也是一件好事。但是,我的感觉是仿佛看到少年时的朋友已经变成大人,欣慰里多少有些感伤。许三多同我的感觉也一样吧,要不是高城的及时阻止,多半他会忍不住又要红眼眶。七郎,呵,又见七郎。
之所以最后用了现在这个标题,那是因为我太喜欢接下来的那一场。“星垂平野阔”,这五个字献给那个晚上。草原旁,驻训场,篝火闪亮,酒入故人肠,听,枪响。
从成才他们列队向高城的车队敬礼那一刻开始,我的心跳就加快了。一定是因为背景音乐的缘故,一声声,雄壮,高亢,让人热血沸腾。或者是因为那支五个人的队伍太美,渐渐西下的夕阳给了他们一个最美丽的剪影。
成才的变化是非常显著的。身上原来的那种轻浮气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低调和稳重。他不再急着证明自己,不再一心想着抓住一切机会展现自己的才华,甚至我们可以说,他已经懂得了珍惜——他盖上那个瞄准镜的动作满怀感情,几乎是温柔的。那支不实弹的“狙击不象狙击,突击不象突击”的八一杠在成才手里,焕发出夺目光彩。而成才也就象这支枪,将友谊和珍惜当成了自己的一部分,还是不可缺少的那一部分。
那支枪在没有发出声音的时候一定是被在场很多人看轻的吧。师侦营秉承了当初钢七连的气质,有点勇往直前的骄傲士气。成才表现得又是那么低调,当高城问他对射击环境的看法的时候,他说:“亮打暗,不好打。”和其他人“没问题”的回答,似乎高下立分。甚至,在所有人都端起枪的时候,他的枪管还是下垂的,似乎是在一个比较松弛的状态下。然而,当目标出现,那个人那支枪,怎么形容呢?想起一句诗,“扬眉剑出鞘”!第一声枪响过后,后面的比赛就了无悬念了,此刻的成才,担得起“枪王”这两个字。如果是换了以前,听到这两个字,他会乐得飞飞地笑,下来再同三呆子吹嘘一通吧。现在的他已经不需要了。不需要用别人羡慕、仰慕的目光来证明自己。真象高城说的那样:“心稳了,手也稳了。”这样一个成才,就是我们说的那只完成变态后的蝴蝶。
可是,在这一集里,我最欣赏的还不是这一只状态慢慢向袁朗靠近的蝴蝶。我最欣赏的是高城。不,还不是他通过挤兑成才来治许三多毛病,而是那个拥抱,是高城给成才的那个拥抱。当成才说:“我错了,真的错了,错了。”的时候,高城揽过他,给了他一个温暖的,真诚的拥抱。他,高城,钢七连的灵魂,那么骄傲的高城,被成才背叛了的高城,原谅了这个兵,重新接纳了这个兵。当我看到高城轻轻地,一下一下拍着成才的背的时候,我真为成才感到幸福。这一定是成才几年来最幸福的一天吧。同时,高城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也去到一个更高的高度。人们都说,原谅自己的敌人比原谅自己的朋友更容易,因为被背叛这种感觉包含了欺骗,包含了愚弄,甚至包含了被否定存在的价值。想想成才是在什么情况下说出他要去别的连队的话的?是在他们打了败仗,是在高城刚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夸他“好样的”,并且,在那以后,七连又经历了生死劫。对他的背叛,整个七连没有人原谅(许三多不算)。而最有资格生气,最有资格永不原谅他的高城却给了他拥抱。在他沉下心来的时候,在他终于懂得错了的时候,高城拥抱了他。这是何等的器量,何等的胸襟。这样光明的性格、恢弘的气度是超越全剧所有人的。高城,这个将门虎子,从这个角度来看,一点没有辜负他的出身。所以,我眼里的高城就是那原野,星光下,广袤的,生生不息的,跑啊跑啊跑啊跑啊,永远跑不到尽头的原野。他的心,与天地同宽。
也必须要这样一个高城才能治得了许三多的毛病吧。如果说钢七连是许三多的家,那么史今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母亲,而高城,是父亲。袁朗是许三多的导师,一个懂得循循善诱,懂得激发其最大的潜力的伯乐,一个深深了解他的知音。然而,每个受伤的孩子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是家。七连不在了,高城还在,高城是这个家的精神象征。对于许三多来说,回到家,被严厉而又慈爱的父亲狠狠地骂上一场,心就宽了。这个没有什么道理好讲,就是那样。也许这个比喻给的不是很恰当,但我找不出更好的比喻。我只知道,那个晚上,许三多在草原上,在那辆车里,在枪声中,被原野一样的高城气壮山河地骂了一场,他的眼前就重新开阔起来。那真是一个生平仅见的最美丽的晚上。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这部剧带给我们的精彩注定要久久回味,就仿佛那个晚上那草原上的风,冷的,有枯草的香,有篝火的热,有无数的可感不可说的细节,即使离开,即使走出千里万里,只要一闭上眼,象木木一样,闭上眼,就能感觉到,它在,一直在。
第二十八集 天塌了
我认为,和目前大多数电视剧有点区别,本剧的视角,严格来说,不是一个完全的客观视角,而是多多少少从许三多的角度去观照的。通过许三多的目光,我们认识了他成长路上那一个又一个鲜活的人物,这些人物的光彩甚至超过了主角许三多。老实说,对许三多这个人物,我深深敬佩,并且我确定自己无法做到他所做的那些事,包括单纯,包括信念,包括坚持。但是,对于这个人物,我的喜爱程度一直不高,直到这一集。
在前面的剧情中,许三多虽然一步一步取得了成绩,甚至是令人仰望的成绩,但是,总的来说还是象个孩子。他的爱大多数时候是一个孩子的爱,单纯而热烈,但基本上是索取型的。周围的人给他关怀,给他照顾,给他友谊,给他激励,而他回报他们的,是依恋和信赖。不是说这种东西就不可贵,但这不是成年人的爱的方式。当然,许三多也在慢慢发生变化,从史今离开后,他正在由一个孩子渐渐向成人过渡,比如和伍六一一起参加老A选拔赛的那一次,他有了承担和责任,后来还把自己积攒的三千块钱塞在伍六一枕头下。但是,真正让人感到木木已经成长还是在这一集。从这一集开始,许三多对周围的人不再是索取的姿态,他学会了付出,并且开始习惯于付出。和成才一样,许三多完成着从毛虫到蝴蝶的蜕变,身上开始显现出一种惊人的美。
我想我们都不会忘记许三多的起点,当他和史今相遇在那个院子的时候,他就是一滩糊不上墙的稀泥。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父亲虽然脾气暴躁,性格彪悍,但是很有担当,相当强势。所以,虽然许三多在家被父亲打骂不休,但还是被保护得挺好的——看他第一次出场,许百顺气势汹汹地帮他追打那些欺负他的小孩们就知道了。这个家虽然没有母亲,但是并不缺乏亲情和温暖,虽然父兄的感情都粗线条了一些,但还是很浓冽。大哥陪他说话,二哥帮他打架,父亲规划他的前途,照顾他的生活。这个家,一直有父亲和兄长站在前面,荫庇着他。也正是因为这样吧,许三多才会有那么单纯的心地,才会有那随和得近乎懦弱的性格,才会有那孩子一样的爱的方式。
可是,现在而今眼目下:天塌了。
通报坏消息通常是一件让人十分为难而又深感抱歉的事情。尤其是面对一个笑得满口白牙,单纯到无辜、并且刚刚经历,或者说正在经历着心理痛苦的许三多。通报这个无异于天塌了的消息真是一项挑战。即使是袁朗,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许三多得到这坏消息的时候,身边有高城,有成才,有甘小宁,马小帅。尤其是高城,他和许三多这一场对手戏很段,只有几句台词,但非常精彩。高城说:“你以为想通了就万事亨通吗?这过日子就是问题叠着问题。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迎接这些问题。”这些话,如果换一个人来说,也许真有点不痛不痒,让人更加难受。但这样的话由高城说出来还真不一样。有这几句话,不要说许三多,连我,都觉得心里开阔了很多。而许三多一脸愁容准备离开,对高城猛地冒出一句:“连长,有时间去整整容吧。”真是让我乐了出来。同时,就这一句台词就可以看出,经过这一次,许三多和高城的关系更亲了一些。这句话,细细玩味,会发现三呆子一直在心疼高城那英俊的外貌受损,还会发现他理解高城多少有点在意又其实不在意脸上那条疤,还会发现,不知不觉间,三呆子和那个怒吼着:“把他给我拉出去毙了!”的连长也已经有了情分,还不是一般的情分。
甘小宁送许三去车站那一段也挺好。他和许三多的情意自然比不上成才和许三多,他一直要许三多笑一笑的关怀方式也有点生硬(不是说表演生硬,也不是说这个设定生硬,相反,这两方面很好。而是这个人到了这个时候本来就是用的这样一种有点生硬的方式。反倒很自然——不是每个人的开解和关心都能那么的恰到好处的,这才是生活的常态。),但是,那个在人群前不停地翻筋斗,翻得露出一截肚子的身影还真是让人感动。看,对甘小宁性格的塑造还在继续中,这个人物,距离我们上次在老A选拔赛中见他,层次又丰富了一些。
虽然许三多回家这一路心里都不好过,但他回家这一趟对我们这些观众来说,是一件好事。我们又可以看到那几个表演得很出色的配角,可以看到那一批做得很不错的细节。老实说,我简直是有点没心没肺地期待着。
看,老成开了个杂货铺,名字起得多好:拥军爱民大成百货店。在第一集里我们没发现村长有这一副业。是成才和许三多走了以后再开的吧。这和许百顺到部队来看三多时的有钱有见识相对应:三多和成才的家乡正受着市场经济的冲击,农民们开始动脑筋弄活钱。这也是大家踊跃集资建石灰厂,出事了又追着要债的社会背景。接下来老成的这一段表演很精彩很精彩,咱们跟着许三多在部队呆久了,好长时间没有看到过这样活生生的老百姓了,老成这一出现,我真是觉得亲切极了,生活气息扑面而来啊。
再往下,二和出现了。从老成的叙述中,我们已经知道,二和是条汉子,扛得住。在这里又要佩服一下这部剧的人物设定和逐步的塑造完善。二和在第二集里露面以后就没有再出现,那时候我们就能够看出这个表面有点流气的青年骨头里的悍性和对弟弟的爱,另外,他有思想有灵魂。现在,三年过去了,再见他,这个人身上有变化,但骨头里的那些还在。他表面上还是有点流气,有点不同于一般农村子弟的特征:比如家里欠下那么多钱还抽那么好的烟。然而,在这么落魄这么艰难的时候,这个人还是本能地站在弟弟身前:“这跟他有啥关系啦?”二和已经撑得很难了,在那废墟一样的家里,靠着一把菜刀和“我人在这儿,刀在那儿,你想要哪一块随便剁!”的狠话苦苦支撑,但他的肩膀还是硬挺挺的,没有倒下。这个人遭遇如此大变,表面上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有当夜晚来临,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才露出颓废和软弱迷茫的那一面。那一面,以前没有人见得到,现在,只有三多看得到。
三多他们的家变化是最大的了,虽然三多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被炸药炸过的屋子会怎么样?他是当兵的,怎么会不知道。可是,当真的看到的时候感觉还是不一样吧。就连我这个观众都觉得凄凉。尤其是想到第一集里那满院子的玉米和辣椒,那么温暖的颜色,现在,看着许三多站在废墟上,脑袋顶上是一角天空,蓝的,愈发觉得凄凉。这一段的细节做得也很好。三多和二和吃饭那一节,也就是三多表现得很“坚定”的那一节,他们吃饭的那些碗,貌似还是上次和史今吃饭的那些,但是,有豁口了。我唯一觉得遗憾的是没有看到他们家那条黑狗,如果那条狗仍然在废墟里出没,和二和形影相吊一下子,可就更完美了。
但是,这所有所有的变化都比不上许三多,我们把他放在下一集的篇幅一起说。
第二十九集 你的肩膀 我的翅膀
有时候觉得生命是非常奇妙的,人类的繁衍代代相承,父辈逐日逐日老去,我们成为中坚。然,时光最终还是会把我们最好的年华带走,当青春渐行渐远,当岁月渐行渐晚。在这两集里,伴随着许三多的成长,我们不可避免地见证了许百顺的老去。人道是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越是个性强悍的人,当苍老袭来就越发觉得悲凉。看到许百顺在看守所和许三多重逢的那一幕,我不由自主地觉出了一种苍凉。一直以来,都是他罩着许三多,罩着这个家。现在,他尽了全力,还是罩不住了。那种无奈,不经历不会明白。
好在,孩子已经长大。许三多已经不是下榕树草窝里那只傻乎乎的鸡雏,他已经拥有了强健的翅膀,不但可以托起自己的前途和未来,还可以托起父兄,以一个真正的成年人的姿态出现在他的家里。虽然,那家现在只剩下残垣断壁。可也正是这一次塌天一般的经历,令许三多真正走上了成熟的道路。
许三多从看守所出来那一段内心独白令我感触良多。是,在这个时候,他无法告诉父亲他已经成为一个老A,那是步兵的巅峰。在老迈的父亲面前,在那样一双苍老得让人不敢看的手的面前,在那双手颤抖着,还想努力把自己的娇儿拉在身后的承担面前,他什么也不能说。只能拉过那双手,覆盖在自己的脸上。当许百顺的手接触到许三多面颊的那一刻,一定会觉得又温暖又安慰。那一张脸,那一张长大成熟的脸啊,在过去了的那些年里,多么令他惦记,多么令他牵挂,此刻,又令他多么的欣喜。触摸着那样一张脸,一定会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吧,那些辛苦,那些要强,那些付出,那些不能面对的困难在这一刻都不再是困难。
许三多解决问题的办法一向是简单而直接的。在破败的家里,首先想到的是整理东西。在那样一堆废墟里,要整理出个貌似家的样子似乎是不太现实的。反正二和也只睡一张席。可是就是这看似没有用的整理,令这个家一丝一丝地回复了生气。当他和二和吃饭的时候,已经像模像样了。现在家中最主要的问题是钱,有了二十万,不说所有困难迎刃而解,至少,父兄可以抬起头来做人。头抬起来了,希望也就有了。所以,许三多毫不犹豫地走向电话,找他的队长。这一段的设定我也很喜欢,既喜欢许三多借钱时的坚定态度,也喜欢电话那一头袁朗的轻描淡写。许三多的坚定是说明他对借钱这件事前前后后已经想清楚,包括要用两百零七个月去还。袁朗那轻描淡写里面所包含的情义比斩钉截铁还要来得强烈。那是一种很理所当然的态度:只要你说,只要我能。
三多得到袁朗的承诺,他知道那是一个什么分量的承诺。他信。所以,不管二和怎样的将信将疑,怎样的刺激都不可能动摇他的信任。三多和战友们,和袁朗的情义不是二和可以理解的。当然,事实很快会让二和相信,但是,没有亲历,恐怕也无法理解。我们一路看来,完全可以明白齐桓和吴哲根本没打算让三多还钱的那种心情,但是,二和不能明白。一直以来,他都比三多聪明,比三多想得多,看得远。但三多已不是昔日的三多,他身上的这些东西已经远远超越他的兄长。其实,从许三多踏上故乡土地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已经知道他不再是吴下阿蒙。他从那辆中巴车上下来,望着田野里轻轻弥散开的薄薄的炊烟,眼神清澈而坚定。他的目光不再闪躲任何东西,有了力量和内容。从那个眼神就知道,他不是象二和说的:“回来哭一鼻子,屁股一撅回去当兵。”他回来就是为了承担,虽然,当时他还不知道怎样来承担家里的一切。也是在这一集里我开始对这个人物真正产生好感。确切地说,是从一个动作——当他从小卖部冲出去追二和的那个动作。没有犹豫,没有拖泥带水,动作很干净。这个动作已经有了很浓的兵味儿,有那种男子汉的味道。和他以前有些瑟缩的动作完全两样。在这里要佩服一下王宝强,把许三多的前后差异表现很好。这种差异通过动作、眼神、说话的语调表现出来,非常自然。
然而,我真正觉得许三多长成一个大人还不仅仅是上面这些内容,不仅仅是他表现出来的坚定,而是在这个过程中他表现出来的自信。我最喜欢许三多回到队里和吴哲、齐桓开的那个玩笑。这家伙,会开玩笑了。想想在五班的时候,他对李梦薛林他们的贫嘴完全跟不上趟的样子,现在的木木多有光彩啊。
还有,就是为成才在袁朗面前游说的那一段。那一段堪称本剧几大经典场面之一。论辩才,木木和袁朗那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一个档次上。只有吴哲能和袁朗说上几句。但是,木木有吴哲没有的东西:纠缠。吧里有人作过统计,在那一场里,木木一共进出袁朗办公室六次。虽然袁朗一次一次把木木绕晕,但他出门去,想想又再回来,再回来,再回来。第一次进去,木木还找了个借口,非常华美的借口。一看就不是木木本人的手笔。袁朗对木木晓之以理,压之以力,终于令其回答:“是。”走了出去。可是,以他对木木的了解,一定知道没这么容易完吧。所以,当又一声“报告”在门外响起的时候,袁朗那个表情,固然有“木法度”的不耐烦,但并不惊讶。看他眼睛慢慢地斜过去看门的那一秒,真是让人打心底乐出来。这一次,袁朗用的方法是转移注意力,把要不要成才留下来这个核心内容转移到合作是否合适,而合作是否合适这里又用了诡辩论,貌似十分有理。木木被成功忽悠。可是,袁朗忽悠了木木以后又觉得怪抱歉的,看着袁朗那个笑容,不禁想到,呶,这是袁朗的另一面:可爱。真的很可爱。而当木木下一声“报告”响起的时候,袁朗已经接近抓狂的边缘啦。可咱们的木木已经学会了坚持自己的立场,要再忽悠他难度又增加了。他们俩终于相视笑起来,那个场面真好看。是木木那句话吧,那句“你是这辈子帮我最多的那个人,比谁都多。所以,如果你错了我就会忍不住要说出来!”这句话的重点还不在前半句,而在后半句。袁朗凝视许三多片刻,心里明白,自己在这个兵心目中的地位,也明白了这个兵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那一刻,有更深的了解在他们心中生长。终于,他告诉许三多真正的原因。经过了上一次,现在他没有把握能看清成才的本质,对这个人,袁朗的不安全感增加了。老实说,在这一点上,袁朗不如高城。高城的胸襟更开阔。当然,袁朗带领的是老A,和高城带的部队不一样。但是,气度上终究是稍微逊色了一点。这段谈话到了最后部分尤其精彩,虽说许木木说得文理不通,似是而非,但袁朗多多少少还是听进去了一点。不听进去不行啊,不听进去这个人会一直说下去。看袁朗从“承蒙惠顾,不胜感激”开始,就已经快要放弃抵抗了。而木木居然又出现一次,袁朗抄起矿泉水瓶子猛砸过去,吼:“许三多,今天我不想再见到你!”可是,就连这么卑微的愿望也不能实现,木木再次探头进来:“可是,晚上中队还有会呢。”天哪,地哪!到此,袁朗已经完全没力气啦。能把这么个人精折腾得这样,木木啊木木,让人怎么不佩服你呢?
这一段戏又好看又有意思。面对袁朗,木木坚持了自己的立场,并且,他看向袁朗的目光也没有退却和躲闪。和27逞一时之勇的时候不一样,木木的勇气是来自无私故无畏。虽然木木在这以前对成才也很好,但是这一次,他为了成才可以挑战权威,并且坚持真理。这,是我最看重的地方。
从此,我们可以说,许三多的肩膀能担事了,从他父兄那里接过担子。我们可以说,他的翅膀已经可以抗拒风雨。这绝不只是说体能和技能,更多的,是说的心灵。
第三十集 成才的起点
不知不觉,这部戏到此刻已经接近尾声。差不多是余音袅袅的那个袅袅了。在前面的剧情里,许三多和成才已经完成对心灵的塑造。当然,这个塑造是没有尽头的,终我们一生都不一个不断完善的过程。但是,这两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好朋友,在军队这个大熔炉里,已经有了不一样的人生。无论这段穿军装的人生有多长,他们都不再是昨日的他们。写到这里,忽然想起第二集开头时那个漂亮姑娘的回眸一笑。那时候是笑给可能性看的,如今,三呆子已经把可能性变成了可感的现实。如果许三多回到家乡去找对象,一定会有更多的笑容出现吧。但这个,已经不重要了。当初,他是不懂得,现在,他懂得了,又不重要了。
这最后的一集主要展现了一次高水平的,大规模的军事演习。在这场演习中,许三多再一次表现了其“不抛弃,不放弃”的钢铁意志。但是,这一集中许三多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最重要的那一个是成才,还有袁朗。就象第二十八集里高城说的那样:“你以为想通了就万事亨通吗?这过日子就是问题叠着问题。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迎接这些问题。”对于成才来说,想通了,生命开始有了滋润的颜色,但并不表明所有问题都解决。相反,很多东西才刚刚开始。比如,重新获得包括袁朗在内的很多人的认同。
当许木木把袁朗纠缠到近乎抓狂的程度以后,袁朗已经决定给成才一个机会。但是,仅仅是机会。袁朗对这个人没有十足的把握,以前那一套在他身上也不灵了。所以,我们看到,有一个镜头是袁朗靠着战车抽烟,一脸的官司。他是在想如何抓住成才,如何深入到这个人的内心,这个据说是已经破茧成蝶,懂得珍惜的人的内心。一定是经过了反复思考吧,对于成才,袁朗换了一种方式。仍然是打压,但是比上一次更残酷的打压。他告诉成才他对的印象完全没有改变,留下成才只是因为给许三多面子。这话不完全是真的,也不完全是假的。我认为,袁朗之所以给成才机会,固然是因为木木的缠功,更重要的还是因为木木的话令他产生了思考。什么样的设计都比不上真的人生。就象无论什么样的设计的残酷性都比不上木木那次近距离格杀,也比不上木木回去面对废墟一样的家和老迈得需要保护的父亲。五班的现实也是很残酷的,一种寂寞的,钝刀子割肉般的残酷。这个,我们在前面已经分析过。但是,这种残酷的程度对于老马和对于成才还是不一样的。成才是一个看过天外有天再回到绝对寂寞中的人。这样的考验的确更严峻。成才经历住这样的考验,象当初木木守住七连一样,守住了自己。这,我认为,这是袁朗给他机会的最主要的原因。所以,机会事实上不是任何人给的,而是自己创造的。既然成才的天分和悟性都那么高,只是欠缺在做人方面。那么,好好地,认真地做人,修正自己的脚步,调整心灵的航向,那就终将告别“怀才不遇”的象限,进入到“贵人相助”那一领域,最后,向“社会精英”进发。
成才在这一集中经受住了袁朗一次又一次残酷的打击,从第一次对他说是因为木木才留下他,到在战场上合作时仍然反复表示:“演习结束你就要回老部队。”如果成才还是昨日的成才,在这样明确的表示下,多少会有些浮躁的表现吧。然而成才没有,他是真的对过去后悔,真的愿意为昨天的自己付出代价,真的已经准备好迎接最坏的结果,并且,即使是看到最坏的结果的最大可能,仍然不抛弃,不放弃,坚持到最后。成才真的懂了七连,真的懂了这六个字。看到他在说关于七连的“不抛弃,不放弃”的时候,眼前闪过那个镜头——在那一场奔跑中,他没有抛弃伍六一,他回头了。那个幻想中的他的笑容真美。和他以前的笑不一样,和他现在在反思甚至忏悔中有点苦涩的笑也不一样。我愿意相信,那是在他的将来,不远的将来会有的笑容:仍然自信,仍然调皮,但是,有珍惜有牵挂。所以,我更愿意把这一集当作成才的起点,全新的起点。
袁朗骂了成才之后,吴哲说:“你说那些话有什么意义?你明明对他很有兴趣。”吴哲真是一个聪明人。他在某些方面和袁朗其实也挺象的。上一次被袁朗A得那么惨,一来因为“只缘身在此山中”,二来也因为他还年轻。有了老A这一段巅峰经历,吴哲看问题更犀利,更清楚。他也在成长中。
在整个战斗中,袁朗对成才只有一次表扬,是让成才检查爆破装置的那一次,成才事先已经检查过了。袁朗说他会象指挥员一样想问题了。这句话是句真心话,可是,在被袁朗的虚虚实实搞得已经完全不去想结果的成才来看,听上去多少有点不踏实。这,也可以算是一个考验吧,失望到底再给你一点点说不清是真还是假的希望,看你会不会患得患失,看你还能不能保持良好心态?袁朗啊袁朗,真是够狠也够准,这样的试探和观察一定不会完全是事先设计,很多时候是神来之笔。成才在成为领队,两个人的领队的时候,仍然经受住了考验。他,用行动证明了自己。所以,在最后的一个画面中,袁朗终于不再折腾他,对他说:“如果这是你的路,你愿意来老A吗?”当时,成才和三多都被狂喜淹没,大概只有吴哲是在意料之中。我想,等到平静下来,成才应该不是会对这句话感触最深,而是袁朗那一句,他年轻的时候最象他们当中的——成才。这是一个很高的评价,这也是暗示成才的这条路可以走得到底有多么多么长。
和成才证明自己完成心灵蜕变相对,袁朗,本剧最高杆的人性观察者和指挥员也在进步中。接纳成才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完善过程。我相信,经历了这样一次事件,袁朗在心灵的路上也会走得更远。会到一个绝大多数人都只能仰望的高度。
最后一点点篇幅,请让我留给高城。能够在最后的这一场演习中再见高城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我最最喜欢的是当他知道那个人是谁的时候,那个收拾了他一个又一个小组的人——那个准得要命的狙击手——是谁的时候,他的表情,忍不住笑的表情,忍不住骄傲的表情:“成才,也是我推荐的。”看到那个笑容,我真的忍不住想起高城那最飞扬的青春,那和钢七连血肉相连的青春。是,成才也是他的兵,是他的骄傲。所以,当他把医药包砸到成才怀里,“老子很生气!”的时候,我觉得很温暖很开心。
夜未央,碧波荡漾。前路正长,水面升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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