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志-郭敬明与他难渡的原罪

新浪娱乐
2016年10月17日
是不是因为我叫郭敬明,做什么都是错的
新浪娱乐 2016年10月17日
四天后,郭敬明在《爵迹》的上海路演中,情绪崩溃:“是不是因为我叫郭敬明,所以做什么都是错的?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们才不会骂《爵迹》?”这只是艰难而漫长的路的其中一段,谁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尽头。

  “眼睁睁看着《爵迹》的豆瓣评分从2.1上升到4.1,非常之震撼。”9月30日凌晨4点,在若干首映场次过后,一名网友在微博上这样写道。

  参加完首映、回到酒店做了三个采访的郭敬明,拿起手机,开始浏览网络上关于《爵迹》的评论,看到“竟然还不错”、“比预期要好”、“能看”,他有一点懵:“因为我想可能还是会跟《小时代》那个时候一样,铺天盖地的负面。”他形容那是一种做梦的感觉。接着,在那一则微博的下方,他留下了一个“泪目”的表情。

  郭敬明试图睡下,但那晚,他怎么也睡不着。眼看天亮,他便按计划,带着《爵迹》的主演陈学冬、吴亦凡、王源、李治廷、林允、汪铎开始跑通告,从北京的中关村再跑到后厂村,访遍了几大门户网站。

  密集的通告结束后,彻夜未眠的郭敬明窝在保姆车的座位上,打算在去机场的路上睡一觉。见跟着他跑通告的我前来采访,郭敬明挺直了身子,极度疲惫的脸上显现出礼貌又亲和的笑容,即便之后的对话是凶险的——我们既聊到了围绕《爵迹》的多个争议,还重提了郭敬明当年的抄袭案。

  2006年,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终审判决,郭敬明所著《梦里花落知多少》对庄羽的《圈里圈外》整体上构成抄袭,事后郭敬明赔款,但并没有道歉,这成为他的原罪。

  “我内心还是有一种倔劲儿,我觉得我是有才华的。也许你松一口气很多事情就过了,但是可能在我内心,可能我愿意去走一条更艰难更漫长的路,我不喜欢去否定自己。我可以接受一百万个人否定我,但是我不能接受我自己否定我自己。”

  四天后,郭敬明在《爵迹》的上海路演中,情绪崩溃:“是不是因为我叫郭敬明,所以做什么都是错的?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们才不会骂《爵迹》?”

  这只是艰难而漫长的路的其中一段,谁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尽头。

“就算从监狱出来的人,也不能就不允许他在社会上工作了吧”

郭敬明对话新浪娱乐。

郭敬明对话新浪娱乐。

  郭敬明可能不知道,在他第一次约见原力动画的时候,对方的CEO赵锐并不想见他:“我们不去,我们不可能跟郭敬明合作,他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很简单,《小时代》我看不懂。我一直担心,如果跟郭敬明合作,对于我们的品牌会不会有影响。”

  作家时代的抄袭案,《小时代》口碑低、票房高的割裂现象,使郭敬明失去了很多人的信任,甚至可以说是被他们唾弃,到了《爵迹》时,给出一个“能看”的正面评价,已经很容易被视为利益授受的行为、一件危险的事情,更有人宣称“要把郭敬明永远地绑在耻辱柱上”。

  郭敬明显然知道,抄袭是他的原罪,其职业生涯也被视为不正当成功的一种,但他始终坚持,法律要求的事情他都已经做好,但当着公众否定自己,他做不到。

  新浪娱乐:《爵迹》首映后的口碑其实还不错,但你注意到大家的用词了吗?“居然还不错”,“竟然还可以”

  郭敬明:对,大家对郭敬明的电影会有一个预设,觉得他应该做不出好东西。所以看到这样的评论的时候,你说是开心吗?其实挺难讲的。但是不管怎么样,至少大家对你的电影是肯定的,不是说不好看或者糟糕,我觉得已经很安慰了。因为你要知道,可能换别的导演或者别的电影,很容易就能获得类似的“还不错、还挺好”这样的答案。但是我可能就得使好多好多的劲儿,才能换来这些评价。

  新浪娱乐:你会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被群嘲的对象吗?

  郭敬明:我觉得不是群嘲,而是有个很矛盾的地方,大家一方面觉得你好像做不出好东西,但一方面在衡量你的作品的时候,又用一种很高的标准去要求。像我们《爵迹》出来之后,大家就说跟《阿凡达》比,跟《魔兽》比,大家不会拿中国其它的动画片去跟《阿凡达》比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大家对我是要求很高还是要求很低。

  新浪娱乐:为什么现在喜欢你好像是一个挺难大声说出来的事情?

  郭敬明:我如果喜欢一个东西,哪怕很多人都不喜欢,我也还好,我就还是很喜欢这个东西,所以我觉得还是跟性格,或者跟他所处的舆论环境有关系。而且其实现在的网络社会,说太多的东西都可以不用负责任了,因为你不知道背后是谁,他可以发表任何的言论,不管这个言论多么不公平,多么伤人,对他来说就是敲击键盘的事儿,所以我不太会把情绪放在这些事情上面。

  新浪娱乐:你会有委屈的时候吗?

  郭敬明:会啊,会啊,经常都会有。但是这个没有用,你能怎么样呢?你退休吗?或者不工作了吗?这也不现实。你还是得不断地去做得更好,那就继续努力呗。

  新浪娱乐:最委屈的时候是哪个时候?

  郭敬明:我们第一次发布预告片的时候,其实我会有一点难受。我去解释很多这种技术性的东西,老百姓其实听不懂,老百姓说就是不好,因为你没有最终让大家看到那个东西。我们那两分钟的预告片原始精度是197个G,我没有办法让你在手机上用流量看197个G的东西,你愿意花流量去看哪怕超清几十M已经挺给面子了。

  还有一点觉得委屈的地方是,其实真的有一些人觉得好,不是说我们买通了人家。但是这个人发了微博或者朋友圈,结果下面一票人说收了钱吧、打广告什么的。其实很多人都没看过,甚至很多人在我们电影还没渲染完之前就出来说,我内部视频已经看过了,一塌糊涂,糟糕的不得了这个东西。然后这个评论会得到很多很多人赞,说果不其然,就是这样的。但是如果有人说好,全部都是怎么可能好,你这个就收了钱。

  新浪娱乐:这样一种惯性,我们能把它称作郭敬明的原罪吗?

  郭敬明:我觉得原罪不原罪先不讨论,先不说之前是有什么样的事情。我们假设一个人犯了错,是不是不管他做什么都是错的呢?那这个逻辑有一点不合理,就算是一个从监狱里出来的人,你不可能说你就不允许他在这个社会上工作了吧。

  所以我其实不太去较真说我要怎么去解决这个事情,我能做的是做得更好。它是一个双刃剑,可能一般的导演没这么大的压力,没这么苛刻的标准的时候,反倒他不会那么拼。这也是为什么可能行业里,包括很多媒体,也许不喜欢我这个人,但是都会承认说小四挺拼的。

《爵迹》剧照

《爵迹》剧照

  新浪娱乐:之前发生的事就是2006年你终审被判抄袭,这似乎是一个没有办法过去的结。因为你也没有一个比较明确的态度,说我为这件事情负责,我希望大家跨过这件事情。

  郭敬明:其实你说负责的话要怎么去负责呢?因为当时对我来讲,我觉得所有法院要求的东西我都执行了,而且大家一直纠结说道不道歉这回事情,其实本来就没有要求我道歉,法院判决书上是写说,你有两个选择,你要么自己写一份道歉,要么是直接把我们判决书刊登。因为当时完全不是我在处理这件事情,是律师在处理这件事情。律师说我们选直接刊登判决书就好了,因为这个是法律的要求,我们就按照要求来做就好了。

  而且有时候可能也是自己心里的一个东西吧,我不用去强求你们怎么认为,你们都可以认为抄袭,这个没关系的。但是我内心还是有一种倔劲儿,我觉得我是有才华的,我是有很多的东西,我其实并不一定真的认可你们的一些东西。也许你松一口气很多事情就过了,但是可能在我内心,我愿意去走一条更艰难更漫长的路,我不喜欢去否定自己,这件事情是我不太愿意去做的事情。我可以接受一百万个人否定我,但是我不能接受我自己否定我自己。

  新浪娱乐:《爵迹》预告片出来之后,也有很多网友指出有抄袭日本的动漫《fate》。

  郭敬明:其实每一条我都可以回应,但是我觉得那么去说没有太多的意义,我觉得很多说的人也许并没有看过这两个作品。像《爵迹》的“魂路”,我其实可以换一个特别中国武侠式的,就是筋脉嘛,打通任督二脉,你完全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比如我们说“魂力”,那跟武侠里所谓的内力可以理解为同一个东西,很多时候这种类型里面都会用到的不可避免的一个东西,可是当大家带着一个固有的想法的时候,他就会不断地去对照,我其实有看一些,但是里面很多东西是我电影里根本没有的,我不想解释是因为你越说大家越来劲。

  新浪娱乐:有一轮评语认为,《爵迹》的文本是网文水平,你同意吗?

  郭敬明:我比他的说法写的好多了,以《爵迹》的文本来说的话。网文里面也有很多很好的网文,也有很烂的网文,看你怎么去定义。实体书也有很糟糕的实体书,也有很棒的实体书。

跟李安做同量级的事?“每次革新都值得被尊敬”

郭敬明对话新浪娱乐。

郭敬明对话新浪娱乐。

  为了制作《爵迹》,郭敬明在原力动画所在的南京市住了近两年。跟随他十多年的助理说,郭敬明有一种特别的能力,听到微信声就会马上醒过来,处理好事务之后,很快又能睡着。赵锐也提到,郭敬明在推进原力动画工作的过程中决断力惊人,“逼着我们往前走”。

  《爵迹》与《小时代》的幕后班底几乎是同一批人。2015年3月,负责制作动态预览的美国团队来到上海与郭敬明碰头。当时郭敬明带了一个动作捕捉导演,另一个就是摄影师车亮逸。曾在美国商业片体系中工作的车亮逸说,回到亚洲后,他发现:“亚洲的导演是神,我不管拍多久,我就要拍到这个东西。我一直不明白王家卫厉害在哪里,当你一个电影拍五年的时候,你没有理由说,这个电影不好看。”

  “那你觉得《小时代》和《爵迹》如果再拍五年,可以拍出王家卫的质感吗?”

  “再多两个礼拜,再多一个月,都可以修正更多,但是在商业电影体系里,你永远有时间和钱的限制。”车亮逸说。他透露《爵迹》在国庆档上映,已经是很多人多次往后推的底线了。

  郭敬明说,《爵迹》目前的情况已经是他能够要到的资源的极限了,但很多人都还是会拿它跟好莱坞比,“但其实人们不会拿其他国产动画片跟好莱坞比”。而对于《爵迹》在技术上的意义,他认为“每一次革新都值得尊敬,有特别大的革新,也有小的尝试”,他只希望“比《小时代》好就可以了”。

  新浪娱乐:你可以描述一下在南京驻扎的那段生活吗?

  郭敬明:就住酒店啊,每天就是去后期公司跟大家一帧一帧过镜头,调光,然后看所有的模型、动画,变成一个上班族,等于突然到南京上班了,你远离了以前很光鲜亮丽的生活。

  新浪娱乐:现在会很想念那段时间吗?

  郭敬明:我这七八年都是这么高强度的工作,不太会有低强度工作的状态,所以我是挺习惯这种生活的,不会太纠结。

  新浪娱乐:七八年都是这么过,你没有松下来的时候吗?

  郭敬明:不会,我大概每年也就除夕那两三天陪爸妈回老家过个年,然后走走亲戚,陪爷爷、外公吃吃饭什么的,基本上一年四季我没有什么假期,没有什么私人的空间,基本上都是在工作的一个状态。其实我的生活很不精彩,看上去好像郭敬明五光十色,但其实没什么,风行的人曾经跟了我一年,后来放弃了。

  新浪娱乐:那你觉得家人是怎么看你的?

  郭敬明:我爸妈倒是真觉得我没必要这么拼,他们觉得你图什么啊,你那么有钱,你日子过的那么好,做这些的意义是什么呢?其实我可能几年前会特别在乎一些很物质的东西,金钱什么的。但现在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我觉得完成一件事情变得已经超过了它所能带来的结果。

  新浪娱乐:那是因为钱够多了吗?

  郭敬明: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关系。我也经常跟自己讲,除非你突然要去买飞机或什么,不然你哪花得掉那么多钱啊。而且你的生活到了一定的财富自由了,更多的关注会在一些可能给自己带来成就感或者充沛感的东西上面。像我在过去南京呆这一两年,我连衣服都不怎么换,我就带了那几套在南京,以前跟着我拍戏的那些导演说,我连实拍电影每天去片场穿的都是完全不同的衣服,他们就很奇怪说小四怎么不换衣服了,没衣服啦?他们说了我才意识到,我穿来穿去都是那几套,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多不舒服。

《爵迹》剧照

《爵迹》剧照

  新浪娱乐:从一开始就想用全明星阵容吗?

  郭敬明:最早在构建这个阵容体系的时候,因为角色特别多,我们就列了11个左右的演员,我就说好吧,找一轮吧,如果大概其中有五六个愿意来演,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因为已经挺好的阵容了。但是沟通下来发现大家都挺有兴趣的,而且都很愿意来尝试这个题材,所以其实摆在你面前的就是一个很震撼的阵容。既然大家都OK了,那就组起来。

  新浪娱乐:这个拍摄手法挺讨巧,占用每个演员的时间不会特别多。

  郭敬明:占用演员的时间不会特别多,但也没有大家想象得那么少,因为所有表演都还是得演。但是好的地方在于,可能表演你只需要表演好了这一条,我就OK了,因为我所有的机位数据都有,理论上镜头是无限的。你实拍的时候可能同一句台词,广角的时候你必须演一遍,特写的时候你必须再演一遍,会有无数遍的演,演员要不断地去重复那个情绪,会很疲倦。我们这种拍摄可以让演员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表演上,这也是为什么它能够节约演员的时间,而不是省掉了演员的表演。

  新浪娱乐:其实一开始我也有一些想象,比如说演员的头是不是可以数据存起来,用数据操作他的表现,然后他的动作捕捉可以由其他的人代替。

  郭敬明:绝无可能,因为每个人走路的姿态都是不一样的,你走路和我走路完全不一样,就算你帮我补了,然后你放到我的模型上走出来和郭敬明走还是完全不一样。

  新浪娱乐:许多人认为它并没有达到工业标准。

  郭敬明:前两场确实有很多动画上的瑕疵,但是后面微表情越来越自然,越来越进入状态。如果你跟好莱坞最顶级的比的话,一定是没有到工业标准的,但是如果你跟国内目前的技术比呢?都没有人做出来过,只有我做出来过,那它谈何工业标准呢?你只有做出一件东西了,才能来评价它达没达到什么标准。而且就像参加奥运会一样,不是只有冠军才有资格去参加的,第四名、第五名就不跑了吗?他还是得跑啊,他还是得积累经验,他还是得学,还是得训练,没有人可以一上来就成世界冠军,你只要是在不断的进步就好,而不是说我做不成《阿凡达》,所以我永远不做。

  新浪娱乐:所以新的突破点还是做出了真人CG吗?

  郭敬明:对,其实真人演动物或怪兽是好做的,因为它避开了“恐怖谷”的理论,就是当模型非常像人的时候,微表情就要非常非常写实,有一点点差距都会觉得不像。但是比如《魔兽》里面,就算兽人的表情跟吴彦祖原本的表情不一样,你都看不出来的。因为没有人知道怪兽怎么愤怒、怎么笑,他什么样子你都觉得是合理的。《阿凡达》也是设定为蓝色的纳美星上面的故事,相对来说没有那么写实。所以在这一点上,《爵迹》确实是第一次,我觉得全世界都算是第一次用这么大量的真人的角色去挑战,还原演员的表演。

  新浪娱乐:所以你可以很自信的说自己在做一件革新的事情?

  郭敬明:我觉得是一种新的尝试吧,革新不一定谈得上,但是我觉得至少以前没人做过,我们尝试着在做了,不管它最后的结果能不能让每个人满意,但我觉得这个过程积累下来了很多经验,说得无私一点,我可以跟所有同行去分享,说得自私一点,可以为我积累很多作为导演的知识,让我以后在驾驭更复杂的题材的时候,有很多用得到的地方。

  新浪娱乐:你觉得自己在跟李安在做同样量级的事情吗?

  郭敬明:我觉得每一次革新都值得被尊敬,包括《阿凡达》的出现,每一次技术革新我觉得都值得被尊敬,当然有特别大的革新,也有小的尝试。我还挺高兴自己当初做了这个选择。

  新浪娱乐:所以主要还是跟国内的比?

  郭敬明:我觉得连国内都不比,就跟我自己比就好了,就跟《小时代》比就好了。

“我脚上的镣铐就这么重,怎么跳舞是我的事情”

郭敬明对话新浪娱乐。

郭敬明对话新浪娱乐。

  10月14日,上映半月的《爵迹》票房仅3.7亿,连同天上映的《湄公河行动》的一半都不到,此外,同样由郭敬明的小说改编而成的《幻城》收视低迷,加之之前上海路演时,郭敬明情绪崩溃,说出了“是不是因为我叫郭敬明,所以做什么都是错的?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们才不会骂《爵迹》”这样的话,许多人认为,郭敬明已经陷入了危机。

  三年前,郭敬明带着上映三天突破两亿的《小时代》接受新浪娱乐采访,放话“我就是这个时代的中国梦”,那时候的他在骂战之中,依然能够在粉丝的一呼百应中保持锋芒。三年后的郭敬明,罕见地示弱了,但他否认这是一种策略,而是在眼界更开阔之后,抛却恃才傲物的成长。

  新浪娱乐:进电影这一行是主动的选择还是别人给了机会?

  郭敬明:半主动的状态,当时《小时代》马上要改编成电影了,他们找了很多导演,资方都不太满意,有一天出品人就突发奇想说,小四干脆你自己来吧。我第一时间没有答应,但他们挺坚持的,说挺好的啊,这个多好的一个话题啊!其实在他们心中就只是一个话题,他们不会认为你会拍电影,我们有柴智屏可以帮你监制,我们可以配置新导演来帮你拍,你什么事都不用干,反正就挂个导演坐那就好了。

  当时我回去想了很久,因为对我来讲,要做一件事的时候,我一定真的把它当成转换我人生跑道的决定来做的,而不是说我就拍一部电影,然后就不拍了又回去写作。

  新浪娱乐:为什么觉得它是接下来的人生跑道,可能你拍了反响也就那样啊。

  郭敬明:电影就在于,第一,它是我非常感兴趣的领域;第二,我有一些信心可以去做得很好;第三个,我一直以来都对我自己的学习能力是非常有把握的,我可以进入一个陌生的领域,很快开始会那个领域该有的知识的储备。

  新浪娱乐:回顾导演之路觉得自己有什么样的变化吗?

  郭敬明:《小时代》阶段,我觉得自己懂得挺多的,在《爵迹》又觉得自己懂得太少,这是一个最明显的转变。拍《小时代》其实是一个很重复的东西,所以你不太学得到很多完成别的电影的事情,但是到了《爵迹》就完全不一样了。

  新浪娱乐:如今回头,你怎样看待《小时代》?

  郭敬明:我还是很喜欢这个故事,我不觉得特别拜金或者不美好,我还是很喜欢姐妹花之间的情感,它保留了很多我对青春情感很原始的状态,但要说到电影技术和导演技法,我可以有很多可以改进。

  新浪娱乐:那里边的审美呢?

  郭敬明:审美可以做得更好。

  新浪娱乐:有一个评价,说有可能《小时代》很多年后就成为了《了不起的盖茨比》。

  郭敬明:时间会给人带来不一样的感觉,但也许几十年之后都没有人记得你了,也许几十年之后大家对你的看法完全不一样。就像当年写《红楼梦》的时候,曹雪芹不会知道自己的书会在后世有那么广泛的影响力。现在大家觉得郭敬明好像拍电影很成功,票房也挺好的,也很有争议和话题,但也许再过十年、二十年,都没人记得你了,也有可能大家再提到郭敬明的时候看法变了,其实现在大家提到我的时候都跟五年前有一些不一样。

  新浪娱乐:什么不一样?

  郭敬明:我觉得媒体也好,公众也好,会有一部分愿意尝试着去了解,愿意尝试着去挺你一下,去看看你身上的符号背后,有没有一些更复杂的东西。特别是有时候遇到一些行业内的人,他们其实有时候也会朋友圈写一些东西,提到对我个人的看法等等。比如说你一直在拍《小时代》那样的东西,可能很多人对你的印象都还是固定的。但是今天你突然拍了个《爵迹》,也许有10%的人突然觉得小四原来可以拍《爵迹》这样的东西,已经有一些改变了。

  新浪娱乐:有试着去接触以前骂《小时代》骂得特别厉害的那些人吗?

  郭敬明:我本身除了工作上我就不太接触人,不太所谓应酬,或者去搞人际关系,我不是那种好像看起来人脉特别好的人。

  新浪娱乐:但你看起来就是人脉特别好。

  郭敬明:我哪里人脉好啊,我人脉好会是现在这样啊?

  新浪娱乐:你觉得现在不够好是吗?

  郭敬明:我不太会真正刻意去维系什么,或者去真的要让别人怎么样。我觉得有机会了,你愿意听我说,我就说。你愿意了解我,我就尝试着来沟通。但是你特别抵触或者对我有成见的时候,我不会主动去找到你说我们来聊一聊,我不是那样的性格。

《爵迹》剧照

《爵迹》剧照

  新浪娱乐:《爵迹》上映前,乐视影业在宣传物料中删去了你的名字,这件事情为什么会发生?

  郭敬明:这个其实是一个误会,因为当时我们想说预告片是多了两秒,院线只能支持固有的秒数。后来他们说剪掉哪两秒钟镜头,我说我的镜头是根据音乐点节奏来剪的,唯一不相关的可能就是“郭敬明导演”的字幕,干脆就拿掉吧。但是下面执行的小朋友就觉得,那是不是以后所有的物料都拿掉了,所以他们院线海报那些都一起拿掉了。所以我当时看到的时候就发了一条微博,后来也觉得自己有太激动了,可能也是那段时间压力比较大。但其实发完两三个小时以后自己稍微缓过来一点就删掉了,也没有太多的事情。

  新浪娱乐:这反映了你与乐视之间还是有矛盾吧?

  郭敬明:不会。张昭是一个非常有情怀的人,首映礼那天,我们所有明星站在台上接受大家的掌声的时候,其实谁都没有看到张昭一个人站在楼梯边上,把眼镜摘下来在擦眼泪,一个快60的人了,我其实心里特别的感触。第一次试片完了以后,张昭说,我做了一辈子电影了,能在退休之前做到《爵迹》,没有什么遗憾了。所以我跟乐视这么多年有矛盾也好,摩擦也好,都并肩战斗,可能有一些执行的不好的地方、能力的欠缺,但我愿意跟他们一起来做,因为我也有时常很不好的地方,没有一个公司是万能的,你总要学着去接受。

  新浪娱乐:陈学冬说,资方总是会把你放在风口浪尖上,然后等到外界压力来了的时候,他们也会给你施压,你自己有这种感觉吗?

  郭敬明:因为我比较有名,媒体不会关注背后投资人,有矛头一定是郭敬明干的事情。比如很多人说,你要做这个技术,你就是舍不得花钱嘛。我想说,钱又不是我的。哪个导演不想有3亿美金烧啊?问题是谁给我啊。你又不能说,来大大们,你们把钱给我,我去糟蹋吧,你也别管回不回收得回来了,所有媒体把导演权利想得太大,或者把我想得太厉害了,好像我能决定一切的事情。但其实很多时候,我只能说,我脚上的镣铐就这么重,那怎么跳舞是我的事情,你给了我粮,我来做这顿饭,但是我不能要你无限地给我米,我来做出好的饭。

  我是一个比较务实的人,我没有那么天马行空。今天这已经是我能要到资源的极限了,那我就在这个极限里面去做到最好。就像我拍《小时代》的时候一样,谁都不相信我当时3700万就拍出了《小时代1》加《小时代2》两部电影,而且出来大家都觉得你是不是花了很多钱。反正你给我3700万,我就把这3700万花到最大的价值,你如果给我7000万,我就把7000万花到最大的价值。

  新浪娱乐:删去你的名字事件发生后,你在微博上流露出难过的情绪,以前你很少示弱的,觉得自己这些年有变柔软吗?

  郭敬明:我觉得不是柔软,是你的心态没有以前那么锋利。年轻的时候觉得自己特别新,特厉害,什么都懂,什么都会,然后你就会有一种恃才傲物的感觉,觉得你们这些人不懂。但随着你渐渐成长,随着你接触的东西视野越来越开阔,你才会发现原来你很多都不懂,你也没有那么厉害。

  拍完四部《小时代》,我觉得我对电影挺懂了,那时候一度觉得电影差不多就这样吧,也还行。后来拍完《爵迹》才发现,原来电影所能涉足到的知识领域那么地宽广。当时刚拍完《小时代》第1、2部的时候,我就觉得《小时代》挺好,为什么你们要骂我。但是在我现在再过去看的时候,确实可以看到很多很多的瑕疵,如果我再有机会做的话,一定可以做的更好,但你没有这样的机会。

  新浪娱乐:会不会示弱其实也是一种策略呢?足够谦卑的态度,可能更容易获得宽容。

  郭敬明:其实我给人的印象也不是谦卑的那种人,只是跟我以前比的话,我会看得更明白一些,看到自己身上确实有不那么好的地方。比如我现在如果是25岁拍出了《爵迹》这样的电影,我一定觉得牛逼坏了。但是现在去看,我一定会看到里面很多的瑕疵,很多局限的地方,或者很多你没做好的地方,有些是客观原因,你没法努力的,有一些是自己人生的取舍。

对话手记

郭敬明对话新浪娱乐。

郭敬明对话新浪娱乐。

  郭敬明第二次参加新概念作文大赛时,写的文章是关于青春与音乐的,有很多我喜欢的滚石女歌手,她们代表了一个尚未区分城市精英与小镇青年的时代,写她们是安全的、易引起共鸣的。

  出版业凋敝之际,或者说电影业狂飙突进的年代,郭敬明成为了导演,因为《小时代》的审美和价值观,他很快被加上了低端甚至低俗的标签,成为精英的对立面,那些拥护他的粉丝们,成为脑残粉。

  但是,精英与大众的对立在院线国产片领域里,实际上还只是一个伪命题,为什么四部《小时代》过去后,大家在乱哄哄的声音中,最能记得的还是这个话题呢?因为郭敬明选择了回应它,你来我往之间,不仅稳固了他在粉丝间一呼百应的地位,也维持了他作为商业成功者的安全讨论范围。

  直到《爵迹》耗了他两年时间心力,直到这两年时间和努力仍然没有换得认可,直到在档期光环强烈的国庆十月,《爵迹》爬过四亿线已无望,可能才是揭开更深层次疮疤的时候。在与他对话之前,我预想了它的困难,但没有想到的是,郭敬明比我想象的要坦白得多,他也不是传说中没有什么情绪的机器人般的采访对象。

  但描述这个人是非常困难的,即便此次我还访问了他的助理、合伙人和御用摄影师,因为他的话太强烈,相形之下,描述很容易沦为附会。作为一个离他更远的媒体人,只能说,既然他已经决定要在电影上再跑一阵子了,那就祝福他早日找到更好的姿势。(鲁雪婷/文 王远宏/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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